哦,龚香懂了,公主要把他给驯服了再使。所以才这么“难为”人。这人要真能扛得住——从郑国活着回来,不管差事办成没办成,公主都会知道该怎么用他了。
因为,这个通知郑国的事,本来就是可做可不做的。
城都占了,郑王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了,他能在刚跟赵国打完的时候再来跟鲁国打吗?
结果是一样的。
这趟差,是为了试将。
姜姬当个闲话把王姻的事说给姜武听,他听完了,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去吧,我不拦你了。”
姜姬怔了,串起来了。
他不是因为看到郑国的惨相才难受的,是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而难过。
她以前的密友中也有人诚实的告诉她:你的天地太大了,我跟你不一样。
通俗点说,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我们的所知、所见、所想都不会一样,与其眼睁睁看着情谊渐渐泯灭,不如现在就分开。
长痛不如短痛。
她的心揪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他死心离开的那一天。
她勉强定了定神,靠在他怀里,握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能把姜武留在鲁国太长时间。她离开后,要加快脚步,把姜武从鲁国带出来。
对姜武来说,鲁国是他的家乡,也是他麾下所有士兵的家乡。
她需要……让姜武离开鲁国,不再以鲁国为乡。
两人一夜颠倒,姜姬施尽手段,姜武酣畅过后,一觉就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都有点不知日月的茫然感了。
但他还认得出这里是摘星楼,身边守着的侍人是绿玉。
绿玉忠心,他知道了姜武与公主的事不但不以为恶,反倒一心替二人遮掩。虽然姜大将军在摘星楼休息的事没办法掩盖,但公主与大将军有私情和大将军与公主的侍人有私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
前者,算逸事也算丑事;后者,不值一提。
公主怜惜大将军辛苦,以殿中宫女侍人相酬,难道不是兄妹情深?
所以楼里的宫女侍人都知道公主与将军的私情,出去却没有一人告密。外面的人知道将军常在公主的宫中留宿,乃是宫婢娇媚,公主是体贴兄长而已。
绿玉端来厚粥、咸蛋,道:“公主就在下面,将军醒了要不要沐浴?”姜武嫌厚粥不解饿,又吃了几个馒头——米儿总这么叫这东西。
吃完,他去洗了个澡,才到楼下去。
下面是姜姬、蟠儿、卫始与龚香。
姜武看到问:“是大事?”
“不算大事。”姜姬把手中的纸牍递给他,“是通洲的事发了。”
通洲、袁洲唇齿相依,两座大城都靠着滨河。通洲的洪家胆大包天,蠢得惊人,估计以为堵河陷袁洲,他们通洲反正在上流,不会有事。但河水确实不会倒流,流民可不听这个。
袁洲出事,百姓逃出,第一个目标就是通洲。
洪家前脚送走赵序,后脚就着手治灾。
先是赶绝商人,然后紧闭城门,再从城中选拔精壮加固城门城墙。
做法都对,可惜低估了流民的数量。
洪家没打算施粮,因为这个粮一施,就很难说什么时候是个头,损失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钱包啊。
所以流民来了,洪家就把他们赶走,对他们说“去乐城,找大王,大王有粮”。
的确,在一开始这个办法是很有用的。大半的流民都朝乐城来了。
但流民源源不绝。先逃出来的,不管如何,都是家中小有积蓄,有车有马,跑得快,跑得早,所以听了通洲洪家的话后,见城门不开,也不多耽搁,直接就奔乐城来。
但后面逃出来的就都是无车无马,更不会带行李、细软、干粮的普通百姓与贫民了。
他们饿着肚子,与家人失散或舍弃家人,靠着两条腿才逃到通洲,城上的人喊话让他们再跑上不知多少路去找乐城的大王,他们走得动吗?
何况这里面有多少人知道乐城怎么走?他们大多数这辈子连袁洲都没出去过,能走到通洲来已经是侥天之幸,去乐城?乐城在何方?哪有眼前的大城真实可靠?
他们不肯走,洪家见人越聚越多,担忧对通洲有害,就下令杀人了。
守城将军下了杀手,城外的流民自然就跑了——大多数又跑回袁洲去了。
前方无路,后面是家,当然是往家里跑更安全更安心啊。
可过几天,流民又来了,比以前还多,仔细一辩,怎么看着其中几拨人眼熟啊。
如此几番后,洪家见流民赶走又回来,起了疑:怎么这么多流民哪都不去,就往通洲来啊?
一查,原来是袁洲柳家说的,说通洲洪家是个大善人,去通洲肯定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