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笑道:“公子放心,小公子照这么做,绝不会死,就是日后要少一只手了。”
冯班:“有命在就行,”他上前轻轻抚摸冯珠的脸蛋,“阿珠,你能不能忍得住疼?”冯珠虚弱的点了点头。
一个男孩子过来把布塞到他嘴里说:“小公子,疼就咬布,别咬牙,也别咬嘴,舌头会被咬掉的。”然后抱住了他的头,“小公子别怕,疼这一阵,省得没了命。”
在用盐水洗伤口之前,他见过的许多人断了手脚都是只能靠自己去扛,命硬的扛过去,命不够硬的都死了。
以前的盐吃都吃不起,哪能这么奢侈的用这么好的雪盐煮水来洗伤口呢?
如果不是公主让将军夺了浦合,现在他们也没有这么多好盐用。
地上放了个桶接血水,雪练似的水映着洁白的月光从瓮中温柔的倒出来,浇在冯珠被露出来的断臂处。
冯珠剧烈挣扎了起来,像一条活鱼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
几个人合力按住他,抱着他头的男孩子更是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布吐出来,不让他甩头。
冯珠僵直的挺了一会就放松了。
男孩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脖颈处,说:“晕了。”
大汉擦擦额上的汗,“晕了也好。”
冯珠的身体仍微微颤动。
一瓮浇完,又浇了一瓮。
冯珠疼晕过去又疼醒,最后伤口处洗出来的水已经不是血水,而是干净的清水。
大汉这才让人敷药,用干净的麻布缠住伤口。包扎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徐徐渗出淡红色的血渍。
大汉对小将说:“这血估计还要过一会儿才能止住,你今晚要辛苦了。”
冯班注意到小将的手缠住腰带,过一会儿就会放松。
小将点头:“我知道。”
另有人去煮药煮汤。
大汉对冯班说:“一会儿小公子还要叫醒用些汤饭,饭是一定要吃的,吃得多了才有劲,才熬得过去。”
冯班点头,看弟弟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好像是平静了些。
大汉不敢看向姜谷,还是对冯班说:“还请夫人也用些药才好。”
冯班看向守在弟弟另一边的母亲,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敬畏她,他从没想过母亲……在摘星宫有这么高的地位。
他们不敢直视她,不敢直接对她说话,母亲一语未发,只凭她自己就能令摘星宫上下为他们母子三人奔忙。
既然如此,母亲为什么要在冯家那么多年?
他从来没想过母亲离开冯家后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以前以为是他和弟弟在庇护母亲,现在却发现,母亲如果离开冯家,她可能会得到锦衣玉食,华服美饰。
是他们……拖累了母亲吗?
母亲舍下这一切,是为了留在他们兄弟身边吗?
摘星宫没有侍女,这些人可能是从家眷中寻出几个手巧之人,前来服侍。
她们送来了被褥衣衫,还请冯班去沐浴,洗去身上的血污。可他不敢离开母亲和弟弟。
母亲也在她们的服侍下换了衣服,上了药,重新梳了头发。
冯珠睡得很沉,或者他只是晕过去了。等食物和药汤送来后,冯班看到的是散发着羊汤香气的乳白色细羹。
大汉说:“这是郑国米磨成的面煮的,用去了油的羊腿汤,搅了两个蛋,又暖和又饱肚又补身。”说着还递上了一根芦苇杆,插在碗里:“不烫了,让他这么吸着喝。”
冯班还从未喝过这么精巧羹汤,他道谢说:“让你们费心了。这么半夜,还找来这么精贵的东西。”
郑国米,鲜羊汤,还特意去了油,这份精致他在冯家都不曾享受过。
大汉笑着说:“这是公主的法子,叫给重伤失血、大病力衰的人吃,叫他们养身体的。”
冯班惊讶:“……你们都吃?”大汉:“我上回腹上中了一刀,放了屁后就吃了这个。”说着还回味,“真好喝啊……”
冯班叫醒冯珠,让他吃羹。冯珠迷迷糊糊的,不知是不是忘了刚才让他要疯了的疼,喝着这羹还说,“好喝,哥,你也喝,也叫娘尝尝!”
冯班看他这样有点担心——这是糊涂了吧?大汉对着冯珠的眼珠子瞧,说:“有点糊涂了。没事,这碗喝完,一会儿再喂药,都喝了以后,屁股底下再垫上尿布,让他睡吧,睡到明天应该就会清醒了。”
冯班忧愁道:“……他会好吗?”大汉见姜谷不在,犹豫后对冯班说了实话:“现在天太热了……这么说吧,只要不发烧,人就能好,发了烧……喝了药能止住也能好,就怕一直发烧,最后伤口再臭了,那人就好不了了。”
冯班急道:“那要怎么办?”
大汉说:“明天换药还要再洗伤口,一直洗到他这个伤口长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