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算是不敬的行为倒叫他愣了下,听他对着门外喊:“玉瓶进来,打热水侍候你主子净面。”她才松了口气。
玉瓶很快提着热水进来,他背过身去,叫她觉得他是在顺着她,避开这叫她难堪的一幕。
支起妆镜,镜中的她果然下眼圈全花了,黑呼呼的泪痕挂在脸上,配上还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特别可笑。
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玉瓶也一直垂着头。洗过脸,她没有再用胭脂,只用羊油在脸上轻轻推了一层保护皮肤。
收拾完玉瓶就马上出去了。刚才一直背对她的四爷也转过身上,他的眼睛一转来就看着她,叫她紧张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告诉他人偶尔就应该哭一哭来释放压力?
好吧,只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操蛋了,她憋得厉害才哭的。明明一件件摊开来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就叫她的反应这么大?
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一点委屈也不能受了?
放在刚进阿哥所时,头上的主子们要做什么,她几时会不平了?给四爷磕头,给福晋磕头,她也不是做过一两回,哪回不舒服了?
这次,福晋不过是‘非常正常’的打算压制她,把她的孩子收为已用。她可以愤怒,可以生气,可以恨福晋恨得咬牙切齿,脑补一百零八种完虐她的办法,发挥现代人的智慧将她斩于马下。
唯独不该委屈。
她委屈,是因为她觉得他应该保护她和孩子们的,他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叫她自己来,叫她去跟福晋顶。她居于下位啊,顶得过吗?这就跟班主任突然对她说,我看好你,你去把班长给撤了,你干他的活吧。
这不开玩笑吗?干嘛班主任你不把班长撤了,再任命我当班长啊?你叫我去把班长撤了,或者不撤只是分他的权,那下面的人也要听我的啊。
四爷走过来搭上她的肩,她啪嗒一下,眼泪又掉出来了。
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胤禛,你欺负人……”
一说出来,她就像放下了一块大石,一直管着她的什么无形的东西消失了。
她一句句的把对他的埋怨都吐出来了。
“……你干嘛不跟福晋说,叫她不要折腾我们?”
“……你跟她说,我的孩子不归她管。叫她管好大阿哥、大格格和三格格就好了。”
“……我自己会养孩子,额尔赫懂事可爱,弘昐聪明,三阿哥机灵,四阿哥懂事,他们个个都好着呢,叫她不要操那么多的闲心!”
头顶的四爷清了清喉咙,按住她肩膀的手用力握了下,她一扭身甩开他的手,赌气坐得远一点,继续低头抱怨:“她那就是闲心!轮年纪大格格在前头!大阿哥也大了,前几天七贝勒府的纳喇氏还跟我说要给儿子找通房丫头呢,她有那个精力操心怎么叫额尔赫在娘娘跟前露脸,怎么不操心下大格格和大阿哥?”
四爷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来。
她背过身,接着道:“大阿哥几乎不在府里住,宫里都是厉害人,她用这些功夫想想大阿哥,操心点大阿哥在宫里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不行吗?不然问问功课,看跟不跟得上,要不要请个先生在府里。”
四爷插嘴:“有爷呢,孩子们的功课有爷看着呢。”
她当没听见,“还有大格格,上回来月事疼成那个样子,一看就是身体还没养好,从小胎里弱的孩子,趁这个机会给她好好补一补,免得日后受苦。这都是事!她怎么不忙这些正事,只……只……”
她努力想把那话说出来,四爷也探头看她能不能说出口。
“只……只会动些歪脑筋……”最后越说越低,几乎是含在嘴里吐出来的。
不知何时起,屋里沉闷阴郁的气氛早就一扫而空了。
她也好像经过那一场痛哭,泪水把身体里积攒的毒素都冲了出去。
身后,四爷轻笑几声,边叹气边伸手把她整个搂到怀里。她一遇上他就成了软骨头,顺势投进早就想投入的他的怀抱里。
两人都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抱在一起。
四爷只觉得怀里沉甸甸的叫人安心,他再次长长叹了一声,伸手摸着她的脸,感到掌下的脸颊还在发烫,看着她道:“刚才进来,真叫爷吓坏了。”
元宵节福晋在正院办了宴会请大家来,他到了才知道她不但没来,弘昐等几个孩子也没叫来。公然在东小院另办了小宴,还叫人做了足有上百盏宫灯挂满了东小院里里外外,从正院的方向都能看到这里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