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微一用力,将人扯向餐桌旁的拐角处。
刚好有盆栽挡着,不甚显眼。
“你不知道陶老爷子让陶然带你来,就是为了看你笑话么,怎么还巴巴地跳下陷阱呢?”
他去向陶老爷子告状时,也曾想过段初言会被连累迁怒,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真正看到这个人在这里,需要当着众人的面,听着陶老爷子的奚落,却心有不忍了。
段初言懒得解释,只淡淡道:“吃完就走。”
现在离开,只会撞上那个人。
顾林翻了个白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你怎么就记挂着吃!一会陶老爷子招待完傅明谐,转头又回来找你麻烦了!”
段初言腹中空空,监考完就跟着陶然来这里,实在没时间去吃东西。
这会耳边听着顾林絮叨个没完,嘴里已经解决了几块蛋糕。
动作迅速又不见狼狈。
将餐盘放下,拿起餐巾抹了抹嘴,见到顾林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由微微勾起嘴唇。
这个人,虽然任性跋扈,却还不够坏。
哪里会有人跑出来拆自己台的道理。
换作是自己,定然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旁看戏。
“这位也是令公子的客人吗?”
西装革履,剪裁得体。
那人慢慢地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大帮人。
声音慢慢的,低沉不失优雅,深得他当年的教诲。
如此光彩夺目,气势迫人,早已非吴下阿蒙。
还记得自己曾对他说,讲话的时候,声音要慢,慢条斯理,心里越急,说话就要越慢,让人看不出你的情绪,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就赢了大半。
看来他已深谙其道。
一路走来,直到身前,望着他与顾林二人状似纠缠的模样。
笑意盈盈,目光灼灼,惟有声音,半分不露情绪。
陶老爷子疾步上前,干笑了声:“这不过是小然的老师,无关紧要,傅先生请往这边走吧。”
傅明谐不语,只盯着段初言,笑意渐退,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初言也看着他,纵然有再多别扭,心中仍然大慰。
曾几何时,他一手带大,亲自教养的人,也终能站在巅峰,睥睨众人。
这份魄力与气势,不愧是傅家出来的。
目光由他再移至后面难掩激动的人身上,段初言慢慢一笑。
自己临走时,曾叮嘱韩致远需得好好辅佐他,今日看来,这人并没有违背诺言。
很好。
陶老爷子见傅明谐没有挪动步子,心中惊异,目光在段初言与傅明谐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不知道孙子带来的这个人,有哪点让傅氏掌门人如此另眼相待。
这倒也不能怪他。
当年段初言应酬,多是敷衍了事,如非必要极少露面。
陶老爷子因为年龄问题,本就很少参加这种聚会,一般都由陶家长子,也就是陶定余代为出面,加上那时陶家与傅氏生意交集少,想巴结也没机会。
仅有一次,也不过是匆匆一瞥,印象模糊。
因着这诸多缘故,兼且段初言穿着普通,无论发式气质,均与之前略有差异。
就算有人见过他,也一时无人认出来。
在他们眼中,傅家七爷,已经是亡故了的人物。
失踪一词,不过是掩人耳目。
本该被陶家众星捧月般的贵客,此时却站在他们面前不动了。
顾林有点不爽,被众多眼光落在身上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素来是随意惯了的,当下二话不说,抓起段初言的胳膊就往外走。
段初言也不想待在这里,便顺水推舟,由着他去。
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拦住。
对方不过是轻轻地抬起手,往顾林身前一拦。
顾林皱眉。
他虽然莽撞,也不至于愚蠢,这个人是陶顾两家联合起来都不敢得罪的,自己区区一个顾家小子,更不会放在他眼里。
只不过他们与傅明谐素不相识,以傅家的实力,又怎么会跟两个不相干的人过不去?
于是顾林瞪着他,那人却看也不看他,只望着段初言。
两相僵持,十足尴尬。
如陶老爷子这般人老成精,也不知道如何开解,这边的骚动终是引起全场注意,陶然从人群中走过来,便见到这奇怪的一幕。
段初言轻轻叹气,示意顾林放开他。
这小子力道不小,只怕在他胳膊上都留下一圈淤痕了。
那人见他叹气,盯着他的目光立时黯淡下来,手也随之放下不再拦着。
让段初言想起他小时候在主宅等着自己回去,期待而又怯怯的模样。
心不自觉软了一块。
“我会跟你联系的。”
那人看着他,似在验证他话语的真伪,半晌慢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