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愣着干嘛?"他抬头转身看我,额上有细细的薄汗,"去搬缸吧,这儿有我看着。"他眯眯一笑,眼神流转,温柔得很。
我莫名其妙的机械的转身去搬缸。就这样,那病秧子默不作声的帮我干了一天活,弄脏了衣服也不在乎,索性脱了外袍系在腰上!待人客气,一点架子没有,笑起来又温和。一天下来,救济棚里的汉子和大婶都对他喜欢得紧。
夕阳满天的时候,大家四散休息,我跟着他走到西台城一片倒塌的废城墙旁。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回答,默默地在废墙上坐下,眼睛忧郁的望向远处大片大片的难民,
"山河遭难,天灾人祸,为何遭殃的总是百姓?"言罢脸上的惆怅更添几分。
我看了他一会儿,索性也在他身旁坐下,
"没有办法,从来都是弱者站在最底层,受最大的磨难。物竞天择,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一行不知名的鸟鸣叫着划过天空,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再看灾民惨状……
"幼鸟尚有头鸟庇护,谁又来守护脆弱无辜的百姓……"
"所以才要有国家存在啊。"我两手撑着下巴,望着远方的夕阳。
"危难时弃子民于不顾,非但没有庇护,反而压迫盘剥,这样的国家,不要也罢。"他咬牙恨道。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好笑道:"真新鲜了,你不要它就解决问题了?"
我无心的一句话,他却好象受了巨大刺激,茫然的看着我,喃喃道:
"是啊……我真是糊涂,真是糊涂……不要它就解决问题了?怎么可能。社稷不稳,无国无家,倒霉的还是百姓啊……这些年来,我真是糊涂了……这样,你说,便该如何是好?"
"那看你是要长痛还是短痛喽~"我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斜眼瞟他。这家伙,果然不是一个病公子那么简单!
"长痛如何?短痛又如何?"他急切的望着我。
"喂!"我不满的看着他,"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我问你是谁你不说,问你找我什么事你也不说,倒是跟我这痛那痛的唠叨个没完。太不公平了吧?"
他微微一笑,忽然给我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我的身分,不说对你比较好,免贵姓韩,你可叫我韩公子。至于我之所以会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敏敏。"
闻言我顿时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受了这一惊吓也fall into jam !
他转过头对挺直脊背僵坐着的我安抚的一笑,
"敏敏小姐,莫要惊慌,我没有恶意,之所以认识你也只是因为一位故人托我寻你。"
见我依旧一脸茫然,他也不告诉我是哪位故人,而是自顾自的切入另一个话题。嗯,这种讲话方式我在哪里见过……
"相信你也知道,西台城府台克扣赈银,此等恶行,王法不容,天理更不容!我有心劫出赈银救济流民,奈何有心无力,况且只有银钱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西台城府台昏庸,应另择明主,取而代之,方可给西台城百姓和城外这些后明子民一个交代!敏敏,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干嘛要玩命帮你?"
"你连那群追风族高手是谁都不知道,还不是玩命护住粮草?"
"我……你!"
"你玩命帮的不是我,是他们啊。"韩公子扬手指向西台城外遍地的灾民。
我没有作声。
他便将详细的夺城计划如此这般一番陈述,最终把一块玉珏放在我手里,轻叹道:"若是你觉得着方法可行,愿意助我,三日之内,持此玉珏到三十里外的隐城找我。"迟疑了一下,他又无奈的望了望脚下的灾民,"你们的粮食只能撑一天了吧?快些决定罢……"然后起身走开。
太阳马上就要沉到地平线以下,天地间一片赤红,记得夕梨说过,这样的时候,便是逢魔时刻,今天,又到了谁的身旁?
我从城墙上跳下,追上韩公子,将玉珏塞回他手里,低声道:
"韩公子,长痛彻骨,短痛彻肤,你好自为之。"
仰头看着他被夕阳映红的脸,我忽然极洒脱的笑了,
"还有,你这个忙,我帮了。"
那一刹那,最后一缕阳光被大地吞噬,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我转身快速的消失在华灯初上之前。
韩公子立在原地,夜风吹得他的衣袍飒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