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下去,只重重叹了口气。
南宫雪不语。
发现自己的失态,曹通判不禁露出尴尬之色,瞪着他:“这杯酒老夫既已答应要喝,老夫先前问的话你也该说了罢。”
南宫雪微微抿嘴:“纵然先父果真说了前辈坏话,晚辈也是万万不敢当着前辈的面说出来的。”
曹通判愣了愣,随即大笑,接过酒就要喝——
“等等!”
.
面对众人意外的目光,杨念晴竟呐呐地说不出话,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阻止曹通判喝酒。
温和的凤目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却又那么的复杂,几分关切,几分忧伤。
气氛顿时僵硬了。
曹通判紧紧盯着她,目光锐利起来,似在询问。
杨念晴急中生智,忙关切地笑道:“我是说……你老人家还是先吃点菜再喝吧,酒喝得太急了,对身体不好的。”
不等众人反应,她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到他面前的碗里。
好在女人天生就特有一种关怀别人的本能,曹通判看着她笑了笑,怀疑之色尽去,换成一脸嗤笑:“这点酒岂能难倒老夫!”
人越老反而越不服输。
眼见他又要喝了,杨念晴不由焦急起来,也不好说什么——不,不应该那么想的……她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抓紧了南宫雪的手臂。
南宫雪看看她,终于开口:“前辈且慢。”
曹通判果然放下酒杯:“原来今日你们是安心不叫老夫喝酒。”
南宫雪道:“一个人喝酒岂非太无趣,还是边说话边喝的好。”
曹通判觉得有趣:“如此,你要说什么?”
南宫雪笑道:“前辈想知道的事,晚辈已经说了,晚辈却也有一件事想请教前辈。”
“何事?”
“前辈可有后悔?”
.
南宫雪看着他,唇边笑意依然:“当年前辈明知陶门是被冤屈,却还是亲自领兵诛杀了一百多条人命,前辈可曾后悔?”
沉默。
曹通判突然大笑。
说实话,这只怕是在场每个人都会好奇的事,杨念晴也很想知道,这位心狠手辣的老人当年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完成那件残忍的任务?为了个人的功利,他放弃为陶门申冤的机会,亲手勾去了一百多条人命,如今,他可会为当年犯下的错而内疚?
笑声倏地顿住。
他看着南宫雪,老脸上却还是颜色不变,反而带上了几分嗤意:“事情既已做下,又何必后悔?”
何璧皱眉。
南宫雪默然片刻,又微微笑了,举杯:“晚辈明白了,前辈请!”
曹通判哈哈一笑,也端起酒。
不知道为什么,先前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涌上来,眼见他就要喝,杨念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出声阻止,总要有理由吧?
怎么可以怀疑他!
杨念晴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然而,旁边却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且慢!”
.
南宫雪缓缓放下酒杯,看着何璧。
何璧也看着他。
曹通判终于发现其中不对,怀疑地看着众人。旁边的邱白露也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酒杯,皱起了眉。
何璧道:“先不喝。”
南宫雪道:“等李兄?”
何璧不语。
南宫雪摇头:“他已来了。”
.
门口赫然多了道白影。
杨念晴失声:“你怎么回来了!”
李游站在门口,神情似有些疲惫,好象是急着赶回来的,邱白露的南山阵并不近,什么事会让他突然去而复返?
南宫雪缓缓站起来,神色依旧平静无比,静静地看着他不言语。
奇异的沉默。
李游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回来了。”
“我知道。”
“我没去南山阵。”
“你打听事情去了。”微笑。
李游沉默片刻,面有惭愧之色:“南宫兄自小并没住在南宫别苑,十岁上才被南宫苑主接回来的。”
南宫雪但笑不语。
李游停了许久,似乎很艰难地说道:“六七年时间,足以使一个小孩子的模样改变许多。”
南宫雪点头:“不错。”
李游便不再言语,只定定地看着他,原本修长明亮的眼睛里竟泛起十分罕见的黯然悲哀之色来。
.
忽然,他转脸看向曹通判:“当年柳如与唐惊风诬陷陶门,朝廷派去负责此事的正是曹前辈,想来,前辈当时行事必定十分谨慎。”
曹通判点头:“不错,除了上头指派的一千禁兵,五万支火箭,老夫还请调了三十二名大内高手助阵,自认是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