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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305)

景帝视线里本就一片模糊,此时越发惊惧,大声喊道,“救驾,快救驾!”

“快快快,快救皇上!”场上顿时乱成一团,大家都想救,却又怕救之不及摊上死罪,表面看着十分积极,实则并无几个人动手。尤其是太子和六皇子,一味叫人往前冲,反倒把马场堵了个水泄不通,待禁卫军赶来时,竟连个钻过去的缝隙都没有,更何论纵马去追。

眼看马儿越跑越远,越跑越快,而景帝已摇摇欲坠,危在旦夕,七皇子忽然从轮椅上站起来,踉跄走到围栏边,夺过一名侍卫手里的弓箭,疾射而去。箭矢从骏马左耳穿过右耳,扎在百米开外的地上,发狂中的马最后撩了撩蹄子,慢慢躺下不动了。

直到此时,方有侍卫踩着人群翻过去,将双目发黑的景帝扶起来。景帝眨了眨眼,颤声道,“谁,谁救了朕?”

“启禀皇上,是端亲王。”侍卫朝后指去。

景帝远远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仿佛是站着的,尚且来不及惊讶,却又见那身影跪倒下去,双手撑在地上,似乎十分难受。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跑过去搀扶,隐隐约约喊着主子。

“老七能站起来了?老七能站起来了?”邓朝山早就与他说过,七皇子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除,他之所以站不起来,盖因双腿废了十几年,已缺失了重新站立的信念和勇气。若是运气好,找一个契机刺他一刺,剧烈动荡之下或许还有希望;若是运气不好,找不到相应的契机,那便瘫痪一辈子。

很显然,自己遇难濒死正是这个契机,由此可见,老七对父皇的安危究竟在意到什么程度。景帝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朝栅栏边久久跪伏的人跑去。

看见父皇惊喜万分的表情,太子和肃亲王却像吃了屎一样。

“皇兄,现在怎么办?父皇不但得救了,救他的人还是老七。老七是个瘫子尚且能把咱们比到泥地里去,他若是好了,朝堂上哪里还有咱们的位置?”太子气急败坏,表面却还要露出既担忧又庆幸的表情。

“他是永远站起来还是一时站起来,谁又能知道?先善后再说吧。你现在已经是太子了,父皇不可能废了你改立老七,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卵生兄弟好好在冷泉宫里待着呢。”肃亲王拍打太子肩膀,低声安慰。

出了这样的大事,赛马节自然取消了。景帝命人把老七抬到乾清宫安置,又急召邓朝山觐见。邓朝山在内殿诊脉时,他已从侍卫口中问清了来龙去脉,连诸人是什么反应都不放过。所幸这些侍卫训练有素,慌乱中也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着重提了提太子与肃亲王有意阻拦他们救驾的行为。

救驾不及本是死罪,为了保命他们自然要找个垫背的。景帝果然忘了问责,拍着桌子勃然大怒,勒令他们立刻把马场控制起来,彻查内情。邓朝山恰在此时出现,拱手道,“启禀皇上,端亲王猝然站立又挽了强弓,如今已精疲力尽睡死过去。此处太过吵闹,不如让人把他送回端王府?”

景帝走入内殿,见儿子果然睡得很不踏实,这才命人将他送回去。等御撵走远之后,他问道,“老七真的能站起来了?”

“今日受了刺激,往后多加练习应当能站起来,但要自如行走,恐怕还得训练四五年方可。”

“四五年朕等得起。”不仅等得起,还正中下怀。景帝在殿内来回踱步,忽然扶了扶额头,喟叹道,“老八!朕差点忘了老八!邓朝山,给冷泉宫送一杯鸩酒过去。”

与此同时,躺在御撵内的七皇子睁开眼,握住有姝指尖低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该来的终究会来。”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不逼你,你就不会展露锋芒,不展露锋芒便不会得到皇上重视,不得皇上重视也就不会离开双雪殿,从而进入朝堂。一步错步步错,这本是他造的孽,也该他承担后果。”有姝像祥林嫂一般念叨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七皇子莞尔,把人拉进怀里辗转亲吻。

半月之后,曾经春风得意的太子因弑君之罪被圈禁,其胞兄肃亲王则贬为庶人,抄没家产,历经几番动荡,在所有阁臣的建议下,景帝册立第七子端王为太子,即日起入宫辅政。

五十年后,乾清宫。

有姝把主子双腿摆放在自己腿上,沿着脚踝一寸一寸往上按摩。即便主子重新站了起来,骨头里却还残留着一些毒素,年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临到老却落下许多后遗症,每到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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