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什么嫡出,不过一个讨债鬼罢了!”奶娘揉了揉被咬得生疼的奶头,撇嘴道,“给你们提个醒儿,有门路的赶紧找门路把自己摘出蓬蒿院,这可不是个久待的地儿。前两天我跟膳房的老赵要了一瓶辣椒油,过会儿涂在奶头上,让这小崽子吃一嘴辣。他要是怕了我,不肯喝我的奶,我便报给王大管家,让他把我弄到二少爷的院子里去。二少爷如今才三个月大,正是急着要奶喝的时候。”
“得了吧,二少爷虽说是庶出,但林姨娘得宠,伺候的人前前后后十几个,光奶娘就四个,如何轮得到你?”老婆子吐出瓜子壳,拊掌道,“不过涂辣椒油倒是个好办法,真能把这要命的差事给辞了。”
两个小丫鬟好奇的挠心挠肺,四下里看看,确定没有外人,才低声询问,“太太在老爷跟前很得脸,论起宠爱丝毫不逊于林姨娘,老太爷和老夫人还常常赞她是兴家贤妇,这又是头一胎,诞下个嫡长子,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呢?四个月了,恁是问都不问一句,活像没有大少爷这个人。你说大少爷要是有什么隐疾倒也罢了,偏偏看着挺正常。”
二人道出了有姝的疑问,本打算闭眼睡觉的他立马清醒过来,竖起耳朵偷听。他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但在此之前,还得搞明白自己的处境。
第2章 四十千
奶娘是主家的家生子,日前得罪了老夫人的陪房,这才被发配到蓬蒿院。她很有些人脉,故此消息十分灵通,见两个小丫鬟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一时间嘴碎的毛病又来了,掩上房门,低声道,“还别说,大少爷真有隐疾!”
隐疾?我怎么不知道?有姝惊呆了,两只小手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视力正常、听力正常、智力正常,更没缺胳膊少腿,怎么就有隐疾了?难道是内腑有病?先天性心脏病还是新生儿肺炎?但是为什么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他过分发达的大脑开始以光速进行思考,把所有的先天性疾病一一列举出来,并找出相应的症状和治疗办法。由于脑袋里塞满了庞杂的知识,惊讶的表情在他脸上仅出现了刹那,便又恢复到之前的呆愣憨傻。
两个小丫鬟瞅了瞅摇篮里的婴儿,拧眉道,“莫非大少爷是个傻子?”
有姝还在思考先天性心脏病的治疗问题,并未听见她们的话,便是听见了也不会在意。他素来心性淡漠,除了吃饱饭,睡好觉,努力活下去,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执念。旁人对他是好是坏,是喜欢还是讨厌,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看这样子倒是挺像,”奶娘也凑到摇篮边打量,随即摇头道,“但这个倒没什么妨碍,大少爷是聪明还是痴傻,老爷都不在意。他是命格出了问题。”
命格?莫非我是天煞孤星?有姝很快将思绪从各种病症中抽离,开始回忆八卦、六爻、命理、阴阳两仪等深奥的神学知识,本就木楞的表情越发显得呆滞。
“莫非大少爷是天煞孤星?”老婆子跟有姝想到了一块儿。
“也不是。”奶娘招招手,让大伙儿把脑袋凑过来,小声道,“这其中有个典故。话说大少爷出生那天,老爷做了个梦,梦见昔日同僚登门拜访,说老爷欠了他四十两银子未还,如今特来讨债。老爷刚睡醒,大少爷就出生了,而那同僚早在五年前就死了。故此,老爷坚信大少爷是那同僚托生的,向他讨债来了,于是对大少爷很不喜,一口一个讨债鬼的骂着,还交给太太四十两银子,说是大少爷的吃穿用度一律从里面扣,扣没了大少爷便该走了,他原就不是王家的人。”
“竟,竟有这种事?”两个小丫鬟不寒而栗,再看有姝那张脸,便觉得十分可怖。
有姝一脸呆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中还有这等内情。他明明是有姝,什么时候成了讨债的同僚?这家人没欠他钱啊!再者,四十两银子能花用多久?花完了这家人果真会把自己赶出去?他的思绪很快从因果宿命论转移到了各个朝代的物价上面,对未来的生活颇有些忧心。
“太太为此哭了好几晚,担心与大少爷处出感情,这才将他远远扔在蓬蒿院,眼不见心不烦。偏上天弄人,一个月后,林姨娘又生下二少爷,落地之时笙乐阵阵、钟鼓漫天、霞光万丈,乃上上吉兆,可不把大少爷这讨债鬼衬得越发不堪?如今啊,二少爷是老爷的心肝宝贝,大少爷却是个丧门星,咱这蓬蒿院,可是比乡下庄子更破落的去处。”奶娘一脸郁结,恨不能立马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