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员外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连连道:“是,贤侄说的是,老头子就是不为自已,也要为了他们姐弟俩争气。只是,日后恐怕还得劳烦贤侄多替我留意一二,那孩子,手腕上有块儿肖鸡的青色胎记,他……”
“伯父!”裴策笑着打断他,“伯父,此事不急,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再说,你说是不是?”
林员外哈哈笑,咳了两声,道:“瞧我,又心急了。好了,常遇,你先带人去后院收拾吧,晚饭前把府中所有下人都召集到院子里,让他们正式拜见大小姐。”
“是,那老爷好好休息,我这就去了。”常遇喜滋滋地道。
他眯着眼睛笑,裴策温和浅笑,林员外慈祥地笑,噜噜开心地笑,只有林全,那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很想质疑噜噜的身份,质疑她的年纪,更质疑林员外的眼光,可他敢吗?他有立场质疑吗?这种隔了十来年的事,唯一的证人白管家已经死了,剩下的,还不是老爷子说了算?
☆、闺秀
入了六月,天一天比一天热。
知了藏在街道两侧的柳树枝桠间,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叫着。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酒肆幡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纹丝不动。肩膀搭着巾子的小伙计往外面泼了一盆水就逃也似的进去了,疾走时带起的一道风,倒是便宜了坐在门口旁闲聊的两位客人。
说着说着,身穿湖蓝夏衫的中年男子忽的指着外头道:“你看这日头热的,才哪么会儿功夫,地就干了!”
他的友人转身朝外望去,无奈地笑笑,正要回头,瞥见对面驶过来一辆马车,慢悠悠停在了不远处的衙门附近。他不由多瞅了一会儿,见马车上走下来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看穿着都是有钱人,便好奇地问道:“你看看,认识不?”
梅镇这种小地方,鸡鸣狗盗的事并不常见,也就很少有人主动去衙门。中年男子听了立即望过去,等那边的人进去了,才很是羡慕的道:“认识认识,那可是我们镇上排得上名号的林员外和裴少爷。林员外家有千亩良田万贯家财,裴少爷则是县城首富裴家的三少爷,他大伯在京城当尚书大人呢!”
“这样啊 ,那这大热的天头,他们去衙门作甚?难不成惹了官司?”
“那倒不是,我猜啊,八成是林员外要把他失散多年的女儿记在户籍上,然后请裴少爷帮忙证明的,哦,裴少爷今年中了秀才。”
那位友人来了兴趣,凑近问他,“怎么回事,听起来像是有故事啊,快给我说说!”
中年男子神色复杂地叹口气,“唉,咱们说着是故事,可林员外真是可怜啊,糟心事接二连三的,我都替他难受。”
“你还跟我卖关子,快说!”
“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简单跟你说吧,林员外家里三代单传,到了他自已,子嗣更是艰难,而立之年妻子依然无出,没办法纳了管家的表妹做妾。说来也巧,这个妾刚进门,她和正室就都查处了喜脉,想也知道,这要是谁生了儿子,将来林家的家产可就都是他的了。因了这个缘故,那个小妾和管家合谋,趁林员外外出时作了手脚,害夫人早产身亡,又与郎中合谋诈称孩子体弱死了,林员外伤心欲绝,哪能想到向来忠心的家仆会做这等没良心的事?他根本不敢看孩子,直接让管家把孩子葬了,管家大概还没心黑到能狠心活埋孩子的地步,把孩子扔到山里就走了。”
“说来也是命,小妾生了儿子,满心以为高枕无忧了,未想林员外还有个远房侄子,四月里投奔来了。林员外心善啊,打算分侄子点田地,管家和小妾就不愿意了,竟设计绑了林员外诬赖到劫匪身上,还想趁机杀人灭口。幸好林员外命大,被一个野猫带大的野姑娘救了。管家被捉后,知道死罪难逃,亲口认下所有罪,撞墙死了。当时林员外还没怀疑到小妾身上,后来他发现那个野姑娘不但长得像他妻子,耳后还有跟当年那女婴一模一样的胎记,认出这是他亲生女儿,这才对当年的事生了疑心。那小妾本就因为管家的死害怕呢,再经这一遭,怕得上吊自杀了,留下一封认罪书,求林员外看在孩子小的份上不要迁怒于他。”
“那林员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嫡子生死未知下落不明,眼下他就那么一个儿子,就算因为小妾迁怒他,林员外也狠不下心罚他啊,让人送到乡下庄子看着了。”
“也是,到底是亲骨肉,罚过了,过阵子还得接回来。好在老人家福大命大,虽然惹了小人,到底没有出事,嫡亲子女也回来了一个,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