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高祖开国称制,赏赐功臣,我祖位列前茅,得赐平阳侯。经大父,阿翁,爵位传于我。蒙陛下赏识,命我领少骑,期他日沙场建功,不堕先祖之名。”说到这里,曹时顿了顿,扣住阳信的手腕,道,“我为侯爵,奉天子命统领少骑。殿下为陛下长姊,且为我妻,同心怀不轨的淮南王女过从甚密,收纳厚礼,可曾想过后果?”
阳信面色变了几变,态度有些许软化,只是想起自己的委屈,依旧不肯低头。
“公主,我不仅是你夫,更是曹氏家主。而你,在侯妻之前,更为汉室公主。”曹时攥紧手指,一字一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不想去懂?”
阳信看向曹时,沉默片刻,忽然用力抽回手。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阳信昂起头,骄傲之色尽显,“正如你言,我为汉室公主,陛下长姊,凡事自要随我心意,何须委屈自己?”
话虽如此,藏在袖中的手却隐隐颤抖。
曹时什么都没说,仅是看着阳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不见半点温情,只有无尽的冷漠,甚至是陌生。
阳信盯着曹时,突然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书房。脊背挺直,脚步未有半分迟疑,留给曹时一个骄傲的背影。
待到房门关闭,曹时回到几后,盯着重新被扶起的灯盏,独自坐了一夜。
翌日,阳信公主早早入宫,午后仍未归。
李当户派来的人见到曹时,恭敬奉上书信。
对卫媪一家而言,从家僮改为良籍,难度堪比登天。但于身为列侯的曹时来说,不过是一封书信,几句话的小事。
书信中,李当户写明缘由,言赵嘉早年救下不少孩童,其中有一子名卫青,聪慧过人,极得赵嘉喜爱,现为赵嘉亲兵。此子称其母为平阳侯府家僮,并有一兄三姊,两个弟弟,皆姓卫。
反正平阳侯府又不缺家僮,无妨让其母子团聚。
正如李当户信中所写,几名家僮而已,曹时的确不会放在心上。莫如做个顺水人情,借机同赵嘉结好。
放下书信,曹时唤来老仆,命其依信中所写,找到卫媪母子,随来人一同去见卫青。
只是林苑处终为军营,家眷长留多有不便。曹时写成回信,让来人一同带回去,转告李当户和赵嘉,如卫媪母子确为所寻之人,可暂留侯府,待赵嘉于城内置办产业,卫青有了居处,再团聚不迟。
来人捧着书信退下,曹时本想读几册兵书,奈何整夜未睡,疲惫感突然涌上,干脆起身绕过屏风,躺到设在书房的榻上。本意是小憩片刻,未料想,眼皮一合,很快就睡了过去。
卫媪一家被带到前院,发现仅有自己一家人,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晓出了何事。
老仆同李氏家仆一同前来,询问卫媪,是否有子流落在外。
听完对方讲述,卫媪瞪大双眼,惊呼道:“是阿青!”
听她道出卫青之名,来人心知八九不离十,要找的应该就是眼前几人。简单核对过情况,将人带上马车,谢过侯府之人,即往城外行去。
坐在车上,卫媪犹不敢相信,卫长子和卫孺亦是面色恍惚,继而涌出无尽的兴奋。卫少儿抱着儿子,卫子夫带着两个弟弟,姊妹俩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喜色。
“阿青在军营?”
“是亲兵?”
“他是良籍?”
“为何不姓郑……”
母子几个抑制不住激动,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接人的健仆倒无不耐之色,凡是知道的,都会尽量给出回答。
听到卫青被父家虐待,寒冬腊月出走,险些被卖掉,卫媪不觉悲从中来,更对郑季生出怨恨。
虎毒不食子,他怎能如此对待亲生骨肉!
如若真不想养,大可将孩子送回她身边。纵然要随她为僮,好歹能有食果腹,不会无故受到打骂。
卫媪红了眼圈,泪水止不住向下掉。
卫长子和三个妹妹忙着安慰母亲,卫少儿怀中的霍去病突然大哭起来,几人又忙着安抚婴儿。
“阿母,阿青算是因祸得福,现今入良籍,又成军侯亲兵,日后定有前程。”卫少儿抱着霍去病,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安慰卫媪。
卫媪点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见母亲情绪好转,兄妹几个终于舒了口气。
卫子夫抱着弟弟,想着健仆透出的消息,望向越来越近的军营,脑海里闪过数个念头,心中若有所思。
马车抵达军营,卫青早就等在营门前。
认出车上下来的卫媪,立即快步迎了上去,跪倒在地。
看着面前的少年,卫媪近乎不敢认,直到耳中传来一声阿母,看到有几分熟悉的眉眼,方才眼眶泛红,将少年一把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