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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415)

“赏赐?”

“本是布和一枚钗,我寻上王媪,请她帮忙说话,将布换成蒸饼和酱。”卫子夫一边说,一边取出仔细包裹的银钗,递到卫媪面前,“阿母让阿兄换粟和盐吧。”

听到女儿解释,卫媪松了口气。

她担心三女走上自己和二女的老路,心中时常惴惴。然而,以奴婢之身,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等卫媪接过银钗,卫子夫走到榻边,靠着卫少儿坐下,道:“阿姊今日还好?甥也好?”

“好。”卫少儿点头,看向卫子夫,眼神颇为复杂,许久才低声道,“阿妹,我知你聪慧,也知你的心气,但你我终究为家僮,这是命,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我知。”卫子夫颔首,长睫低垂,“阿姊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给阿母招祸的。”

卫少儿本想再说,卫孺却在这时走过来,放下装着蒸饼的木盘,俯身接过她怀里的婴儿。

“我帮你抱着,快些吃,才好有奶水。”

“阿姊,快吃。”卫子夫拿起一块加了蜜的饼,道,“这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就两块,都给阿姊。”

话题被扯开,卫少儿到底没有再说,不过也只吃了一块蒸饼,剩下一块没有再动。

“给阿母。”

卫子夫点点头,又拿起一块麦饼,掰开,一半递给卫少儿,一半送到卫孺嘴边。等长姊咬过一口,才撕成两块,递给两个弟弟。

是夜,卫媪和三个女儿各怀心事,都没有睡好。

卫长子嘴巴虽硬,到底关心妹妹和外甥,和同屋的人商量,今后有出府的差事,能否帮忙带些药材和吃食。

“帮是能帮,你有布和钱吗?”一个身材高壮,嘴边生了短须的骑僮道。

“有细布。”见事情有门,卫长子忙道,“劳烦了。”

“有钱布就行。”骑僮应承下来,没有为难他。

本该睡熟的健仆突然翻过身,嘿嘿笑道:“卫长子,求他不如求我。我不要钱布,将你妹许我如何?”

家僮是贵人的财产,没有任何自主权,婚事也是一样。健仆所谓的“许”,绝非是嫁娶,而是另一种含义。

卫长子胸中燃起怒火,正要扑上去,却被骑僮按住。

后者坐起身,看向说话的健仆,沉声道:“别挑事!长子的三妹得王媪喜欢,将来未必没有好前程。你今日说这些话,不怕他日被甩鞭子?”

健仆不服气,到底不敢和骑僮硬顶,冷哼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骑僮看向卫长子,低声道:“你也小心点,这几日府内常来贵人,别给自己招祸!”

“多谢。”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骑僮躺回榻上,目光如电,“同住一屋,你们生事,我也会受牵连。丑话放在前头,他日君侯出征,我是要护卫上战场争军功的。谁敢拦我的路,坏我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室内很快陷入寂静,骑僮和健仆的鼾声陆续响起。

卫长子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不想阿母和几个妹妹再受欺负,想改变家僮的身份,不再为奴仆!

可该怎么做?

黑暗中,卫长子躺在榻上,仰望屋顶,胸口烧起一团火,似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上战场,随君侯上战场,这是唯一的出路!

建元元年,六月

长安下了一场大雨。

雷声轰鸣,闪电破开天幕,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眨眼成倾盆之势。

刘彻从林苑驰回,被雨水浇个正着。眼见雨越来越大,甚至夹杂着冰粒,谨慎起见,就近前往平阳侯府,等雨停再起驾回宫。

得婢仆禀报,知晓刘彻进了侯府,阳信公主大喜过望,立刻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并亲自往前院去迎。

行至前院,看到熟悉的身影,阳信正要扬起笑脸,却发现韩嫣正拿着一块净布,为刘彻擦拭发上的雨水,笑容不由得一顿。

曹时和公孙贺没那么多讲究,当着婢仆的面,就将革带解下,除去湿透的外袍。

发现门边的阳信,公孙贺立刻抓起外袍,重新套上去。曹时皱了下眉,稍显冷淡地道一声“公主”。

声音提醒了阳信,很快压下复杂的心思,重新展开笑容,迈步走进室内。

“阿彻。”

对于这位长姊,刘彻的感觉有些复杂。

她所做的许多事让他不满,可终归是自己的亲姊。当下瞪了曹时一眼,对阳信笑道:“阿姊怎么亲自过来?”

见到刘彻的态度,阳信松了口气,心下大定。言已命人备下热水,为免着凉,可先去沐浴,换身干爽的衣物。其后用些热汤,再用膳食。

准备如此妥当,刘彻自不会拒绝。

曹时有些讪然,对阳信的态度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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