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犀受教。
“余道士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再问了,让你师伯也不要管。你师祖不是个多事的,倒是你那个大师伯,忒爱操心。”
“是。”
程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则余道士,是否会有妨碍?”
“要是有妨碍,你想怎么办?”
程犀慎重地道:“视东宫心意而定。”
李丞相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不要小瞧祠祭清吏司!”
“是。”
李丞相摆一摆手,程犀见他不再有他言,乖乖地告辞离开。
回到家中,没有意外地,程素素在等他。
见到程犀,程素素迎上来,先帮他除去外袍,又张罗茶水。程犀这一日心力交瘁,难得没有形象地瘫在了塌上,接过茶来饮了一大口:“衣裳搁着吧,你再踮脚,也够不着那架子。别把我衣裳甩飞喽~”
程素素将衣裳交给了阿彪,凑上去问道:“成了?”
程犀笑着点头:“是啊。不过有一样,岳父大人说不行。”
“呃?”
“有关詹事府的事情,现在不是臣子插口的。至尊父子情深,哪用这样?嗯?若说以后,就更不能提了。我想,天家的事情,不是疏不间亲那么简单。而是君臣有别。”
程素素虚心受教:“是。”
“二郎回来了吗?”
“嗯,他揪着三哥去做功课了。观里传话,先当不知道,什么都先别讲。”
程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啦。”
程素素捧着茶碗,低声道:“是吗?”
“是,”程犀一躺,将胳膊垫在脑后,自嘲地道,“眼下,圣上心里肯定有点什么,我得猫着,不能动弹啦。岳父没明说,我也看得出来。这样大的事情,岂是一番话就能全然打消的?”
程素素手上一颤,引得程犀看了过来:“怕什么?”
“没怕。”程素素心道,只是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窝着,不知道要抑郁多久呢?
程犀道:“咱们说过什么?要做大事,第一要紧,是活得长呢。你哥哥才十八岁,猫十年,有的人还未必考得上进士,对不对?”
只是考十年,和被打压十年,肯定是不一样的,程素素在心里嘀咕着,不敢给他泼冷水。
程犀自言自语:“何况,这十年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是不知道的。”
“我倒盼着有什么事能发生,真是便宜那个妖道了!”程素素恨恨地道。
程犀闭上眼睛,缓缓地说:“他,快要完了。”
“嗯?哥不是说?”
“嗯,我们不会动手,岳父大人还在观望。别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带血的羊,进了狼的眼睛里,会是什么样,余道士,就会是什么下场。幺妹,这官场之上,要面对的东西,除了智计城府,还有腥臭脏烂、愚蠢下作。你是女孩子,要不要知道这么些,我也很犹豫了。”
程素素道:“大哥忘了,斩草除根,是我提出来的。”
“要是,我是说,要是大哥先死了,你可别忘了祖父衣冠冢前说过的话。养个好孩子,把这些,都教给他。”
“大哥!”
“睏啦,我睡一会儿。”
“……哦。”
程素素强忍着眼泪,心里将余道士卸成了八百块,出门还要抹抹眼睛,装成什么也不知道。她应该什么都不懂的。
许多年来第一次,程素素那么的希望真的有神明,可以早些赐给程犀一个转折。这一天晚上,她焚香祷告,请程节若真是有灵,帮个忙的时候,是绝没有想到,这个机会,它会来得这么快。甚至早于程犀的婚礼。
这机会,还是皇帝亲自给的。
第36章 如此君臣
皇帝近来颇觉不顺。
前些日子下狱的那个祁夬,已经聊哭了五个主审官了。五个主审官, 除了祁夬被查抄到的收受贿赂的赃款赃物等实据, 竟不能从他的口里撬出一丁点儿有用的供词。真不知道是谁在审谁!
早先一、二官员审不出什么来, 皇帝尚不曾震怒。待到大理寺卿一脸灰败地请罪:“臣无能, 臣有罪。”
皇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
这祁夬, 是他未做太子的时候就极欣赏的探花郎,当时只恨不能与其深交。到得自己做了太子,便设法要祁夬做他的侍讲。及至登基, 更是记着祁夬。皇帝自认为待祁夬不薄, 岂料祁夬居然辜负了他!
一个皇帝, 手握天下权柄, 战战兢兢, 不敢因个人喜恶而有昏政、乱政之嫌。难得想对一个人好,他容易吗?!哪朝没有几个犯官?可在皇帝心里, 不能是祁夬。
皇帝气得捶桌:“一个个都是废物!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掏出来,就被祁夬给说哭了!说哭了!哪怕他们是被气得吐血呢?!审个犯官, 居然连大理寺都要哭给他看!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难道要派丞相去审吗?难道要朕亲自去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