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垣此人办事有根,能力也是有的,只应付这一件事情是没有问题的。且史垣偏向谢麟夫妇俩,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也能帮忙兜着点儿。且史垣品级摆在那里,可以应付魏使,又接触机密,所言所行也会符合朝廷方略。
史垣得了叶宁这一声吩咐,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匆匆而去。叶宁叫住了他:“换掉官服再去。”接着,叶宁便向同僚与皇帝通报。
他的举措并无不可,李丞相也只是补充了一条:“派人跟着史垣,待他见着了魏使,就回来叫四夷馆的人‘请’回魏使。”
皇帝将魏九骂了无数次:“这毛小子,办事如此不守规矩!必不安好心!”
王丞相道:“只怕他是必要见谢麟一面的,咱们也不能就怯了他,见就见,哼,怕他们没见过真正高雅之士,也叫他们认清自己的蛮夷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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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有政事堂的介入,行动便迅捷了起来。
魏九在门口被堵,眼见日影从东到正中,魏九沉下了脸,踢了一脚门柱:“哼!好大的架子!”
蒋清泰悠悠然地道:“恐怕是胆子太小,唉,原本想看看这南朝第一的风雅之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没想到……太失望。不该如此呀。”
“胆小?”魏九豁然开朗,轻蔑地,“哦哦,倒有点小聪明,认出咱们来了?呵呵!”
蒋清泰等了这半日也不见有任何焦躁之态,只幽幽叹气:“走吧,不见也罢了。”
魏打个忽哨,转身却见到不远处一匹棕色的骏马带几个随从,慢跑过来:“咦?有些眼熟啊。史……垣?!”
蒋清泰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是请了援兵来了?有意思呢。会一会么?”
魏九道:“那就会一会!”
二人已将这弯弯绕绕识破,再看史垣故作惊讶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看南朝诸人也有一丝轻视。史垣邀他们共入,二人的表情也变得可有可无了,史垣心道,你们就装吧!
蒋清泰心道,看一看倒也无妨,南朝这般繁华是必有可取之处的。
史垣将人带了进来,谢麟不动声色地:“先生今日来得早。”
史垣笑道:“近来清闲,我早些过来不好么?”
谢麟注目二人,缓缓开口:“这两位倒是面生得紧,不似先生的随从。”
史垣便介绍这二人,一个是九王子,一个叫做蒋先生。谢麟的目光在蒋清泰身上流连片刻,道:“还敢南下?”
蒋清泰微笑道:“学士敢见我了?”
魏九在一边抱着手,笑嘻嘻地看着,仿佛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憨直少年。只听谢麟道:“藏头露尾,懒得理。”
谢麟天生就是个傲娇,口舌上的刻薄从来不比别人好,只有比别人更差。昔年才见程犀,对程犀评价还不错的时候,评价整个程家就是“一母同胞几个人,长得越好人越蠢”。如今对上敌国之使,又是私下的场合,怎么刻薄怎么来。
魏九低低地笑出声:“不见魏九,便见九王子,学士不是只认衣裳不认人,是只认身份不见人。”
谢麟点点头:“嗯,原本以为这样见的蠢货会少些。”说着又摇了摇头。
被骂是蠢货,魏九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哎呀,我知道了,学士是早就认出我了,不过呢,没等到上头点头,就是敢私下见外国使节,就是不敢嘛。”最后一句却是对蒋清泰讲的。
谢麟镇定地点点头:“不大敢,有点怕失手打死了背祖忘宗的败类。”蒋清泰面色不改,慢悠悠地道:“蒋清泰祖上有一块地,不大,却听说是宜安葬的风水之地。不意被乡间一位富绅看上了,富绅有个叔叔做着大官,给蒋家安了个罪名,夺了这风水宝地,既不想死,蒋家就只好逃了。唔,倒没有忘了祖宗的仇。”
谢麟冷冷地道:“被亲爹打了,就去管邻居叫爹?再打两顿,是不是就要弑父了?”
史垣对蒋清泰的逻辑完全无法接受,事实就是这样,官逼民反,官要吃瓜落(有时甚至脱罪),民却是必须有罪的,这就是道理。再听谢麟放弃了一切斯文有礼,直白地开骂,又觉得痛快了。
哪知蒋清泰毫不愧疚地:“君臣父子可不是这么算的,对不起我,难道还要我敬着?”
史垣眼见几人说个没完,冷不丁来打断,对谢麟道:“我这便去讲课了。”
谢麟也不理会魏九与蒋清泰——蒋清泰能说这么多,必有魏九默许——他已知道对面是什么样的人了,这样的人是不可以相信的,他们心中比自己还没有是非善恶,并不是不知道世间的标准,只是他们永远不会遵守,却会利用这标准让别人遵守。若谢丞相还活着,真想将这人拎到他面前,对比之下,谢麟都是个爱护家庭、有爱心的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