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到家了!高据默默地记下了这一招。
谢麟道:“不错,什么郑伯克段于鄢的把戏,我也不屑去做。”
江先生道:“趁他未成气候,先找个由头搜一搜铜佛寺。敲打敲打。”
程素素道:“那你们可小心了,这一位不好对付的。”
江先生道:“这么早就被察觉了,有什么难对付的?”
程素素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含蓄地道:“他从出现开始,就很可疑了。”
“这样一个精彩的和尚,以前寂寂无名,确实可疑,”江先生赞同,“莫不就是释空本人?”
“不是,”程素素肯定地说,“他比释空难对付得多了。那可是一个能与咱们谢先生打半天机锋的人,释空可没本事。他的来历或许还有别的故事呢。谢先生还记得,为何去见他?”
谢麟突然想起了王麓,当朝探花的亲妹妹,是怎么生起“这个和尚还俗或许就能有功名前程”的想法的?她当明白,功名岂是随便能考取的?为何还有这样的信心?甚至央了程素素,要谢麟去亲自考较一二?可见圆信带着些令上流社会接纳的气质,说不定本身就是出身于这样的家庭,这背后的故事就更耐人寻味了。
不过因干系女子闺誉,谢麟与程素素都不明着提这件事情。
江先生猜着几分,也不追问,只说:“以他这能耐,做一高僧绰绰有余,何必隐姓埋名?又在邬州做这些可疑的事情?东翁,事不宜迟,该动手啦。给我三日,查探些消息,再为东翁筹划。顶好是敲打得老实了,安安份份念经,善男信女也多个烧香的地方,对大家都好。”
谢麟眯起眼睛:“就依先生。”
江先生提着学生的领子,将他拎到了自己房里。
————————————————————————————————出了门,江先生就将高据放了下来。高据整整衣领,跟在了他的身后。入得室内,江先生往榻上一坐:“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高据道:“学生也不知道什么‘三武’,娘子学识比我渊博,可如何就能断定圆信必是弥勒教呢?如果不是呢?”
江先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不像是你应该说出来的呀,你当年想跟族里鱼死网破的时候,没这么天真吧?”
高据半张着嘴巴。
江先生笑了:“年轻人,是不要那么心机深沉的好,可也不能越活越回去了呀。你啊,听好了,只要这个圆信再广收信徒,再这么扩建佛寺,再弄这许多寺产,他不是弥勒教,也得是弥勒教了。明白了吗?”
“所以,娘子说的并不对,但是使君与先生都要顺着这个……”
江先生的扇子敲在了高据的头上,将他的话打断了:“哪个讲娘子说得没道理啦?他确实危险,容他坐大,是地方官的失职。他选徒弟也很奇怪,这些,娘子并没有说错。这个圆信确实有古怪,嘿!”
“还是有些不大对,总觉得娘子危言耸听了。圆信不是个安份的和尚,这个我信,先前先生也说,他这样搞法对朝廷和百姓都不利,要敲打。要说他反贼,真没有实据。”
江先生将他上下打量,看得高据背上汗毛竖起:“老、老师?”
“咱们先试他一试,如何?你去铜佛寺,怎么样?”
“先生,先父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还要传宗接代呢!
“越来越像小孩儿了!你要出家,圆信还不肯收呢。”
高据回过神来:“还不是这两天叫吓的么?先生的意思,要我去做个密探?”
江先生嘿嘿地笑:“咱们怎么也要露一手呀。看事情光看明白还不行,看明白了也要有法子化解,才算是真明白。不然呐,都是白搭。哎,你可别叫圆信给拉了过去。”
高据道:“我还有母亲姐姐要看顾呢。”
“来来来,咱们合计合计。”
师徒一番密语,第二日,高据就到铜佛寺去了。有江先生的吩咐,他先不与圆信套近乎,只是不远不近地坐着听圆信讲故事。圆信这一回讲的,乃是一个受欺压的年轻人翻身的故事,讲到精彩处,四下一片喝彩之声。高据跟着叫完了好,才想起来:我也差点听进去了。
太能调动人情绪了,高据又有那样的经历,当时真是恨不得圆信说的都是对的,欺负人的都要受报应。
如此听了两天故事,第三天上,圆信开坛讲法,先不说故事,而是宣布——之前寄居铜佛寺,如今为铜佛寺招了香火,翻新一大殿,置了庙产,权当回报。报完了恩,他就要自己修行去了。看到寺庙修得太宏伟壮丽他就心生不安,今年的年景不好,还让善信们这般出钱出力,甚是惶恐,所以决心抛弃繁华的居所。不再留在铜佛寺挂单,他要在山间结庐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