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手上该紧的还是要紧起来。
第一件,就是母子达成了共识——程素素必须将针线活练起来,先做点小物件。嫁过去之后, 奉给长辈几色针线, 那是必须的, 大件的衣袍, 可以订制。但是, 新婚总要给丈夫身上挂个荷包呀、绢个手帕啊之类的吧?这个得自己缝两针吧?
于是,婚事的事情家里人在忙, 连舅舅家都由程犀斟酌着,请了有点办事经验的两位舅舅帮忙督造打制家具。程素素却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裁裁剪剪绣花的活计。
教她做这些活计的老师却是赵氏。
赵氏恨不得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下针再密一点, 粗针大线的,能看么?锁边儿更要密, 边儿锁不好就要脱线了。”
程素素听到“脱线”, 将缝到一半的帕子挡在脸上, 笑个不住。
赵氏大惊:“你你你,别动!”帕子上还连着针线呢,就往脸上搁!慌忙夺了下来, 又是一通数落:“带尖儿的东西,得离人远一些。你小时候我就教过你啦。”
程素素低下头,肩头一耸一耸的,她最擅长的,是拿带尖儿的东西捅人呐!
笑够了,才开始静静地做针线。对这个婚礼,她并没有什么期待,这个婚姻的缔结缘于双方的利益,婚礼的提前因为仕途的规划。很正常的合作,既然是合作,就要做得像样子一点。至少看起来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认认真真做个荷包,也是应该的。
总不能像齐王妃那样,糊一团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彩线在一块裁得歪歪斜斜的绢子上,就当手绢儿送给齐王了吧?
嗯,这个八卦,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流传甚广,甚广。
程素素可不想出这种风头。低下头看手里的帕子,想了想,拿着剪子给绞碎了。赵氏讶然:“你这是做什么?”
“不好看,重来吧,”绞完了,起身抻个懒腰,对赵氏道,“大哥那里是不是有一幅与谢麟相应和的文稿?谢麟画的画儿?记得一幅竹子?”
赵氏抬起双手,不住地上下摆动:“哎呀,哎呀,你怎么能直呼丈夫的名字呢?以后要叫官人啦。还有,不要对着人抻懒腰……”
听赵氏絮絮叨叨说完,程素素也不反驳,只说了一个字:“哦。”
“你要那个做什么?”
“照那个,给他绣一方巾子。”程素素觉得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赵氏这里的花样子,绣成帕子,脂粉气也太浓了些。也就是程犀什么都不挑剔,给什么用什么。搁谢麟身上,总觉得不太称,谢麟从来不接地气。
合作么,总要给他做脸,让别人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儿。简称“秀恩爱”,至于是真恩爱还是假恩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赵氏见女儿肯用心,大是欣慰:“那你快去!快去!”
程素素望着她殷切的面庞,百感交集。再被赵氏这么紧张兮兮的感染,她都要胃疼了,能离开一会儿,也是好的。程素素果断地带上小青,去了李绾那里,找程犀收着的画儿。
李绾也在忙,人手仓促不敢再添了,不敢相信的人跟到陌生的婆家去,李绾也觉得不太妥当。先让小青母女、采莲、秀竹跟着去,有这几个人在身边,使唤的人手,暂时也够了。其他的,只好陆续添补了。
李绾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难过,她与程素素相处甚好,见程素素这婚礼场面不如自己,总觉得委屈了。
程素素倒看得开:“我听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让嫂嫂这么劳累,大哥该心疼了。”这却是一语双关,程犀前程似锦,能提供的条件却比相府差了不少,李绾确是下嫁的。
李绾喷笑了再来:“你这张嘴呀!”
程素素接道:“不吃亏!”
李绾对钱妈妈道:“我更担心了,怎么办?”
钱妈妈也有点担心,小声说:“大娘子和小娘子都年轻,可不知道,十多年前,谢家二房一张嘴,指桑骂槐一把好手。大房死了丈夫,寡妇娘俩正伤心,可受了她这张嘴的气了。当心当心呐!别太爽快了,先装老实……”
钱妈妈被萧夫人派来相帮女儿,肚里藏了无数的宅斗话本子,原想给李绾做个军师的。岂料程家不按牌理出牌,压根儿没人去斗。如今可算找到战场了!
程素素听了一肚子的什么扮猪吃老虎呀,什么自己怼不了,就假装新娘子害羞,然后去问问林老夫人“二婶这是什么意思呢?”之类的阴谋诡计,登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和谐的。
李绾跟着听天书一样听了半天,道:“您老这,幺妹还没过门儿呢,就说这些吓她。幺妹,别想太多,你是要跟妹夫过日子的。走,我给你找画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