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说有关我身世的事情就算了,不过,六年前,你把我送进宫去,我想我作为受害者有权利知道其中的原因。”楚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书案上的罩灯,红色的灯纸周围围着几只趋光的飞蛾。
飞蛾扑火,只是他们的习性而已。若知道扑火即死,又有谁会去呢?
“若你要知道,老夫可以告诉你。告诉你了,老夫也就了了一桩心事。”
廉太师看着书案上的画,里面的人在他的面前鲜活起来,伸出手去触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肌肤的温度。
他的眼透过画,透过照进来的月光,二十多年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从前的事从不曾褪色和模糊,它们已经刻在了身体里,直到化成灰才能将之湮没。
“皇上很看重你,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仅有对臣子的信任和倚重,还对你有别样的心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皇上居然没有将你充入后宫,而是将你放在朝堂。”
“不过,我却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对我说什么,我都可以按照他要求的做。皇上应该也是如此了。当年,蕤之对我说什么,我就是这样办的,我不想看他失望,不愿意他伤心。”
“我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我想和他做夫妻,想他一直在我身边,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他是易家长子,我不可能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他不是一个平民百姓,我没有能力将他束缚住。”
廉太师看向楚岫,楚岫眼神剔透,并没有嘲笑或是鄙夷,他专注地听着,仿佛也陷入了当年。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心里装的是蕤之,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他。你很聪明,你是蕤之的孩子,你比他还聪明,这些你一定早猜到了,所以才拿蕤之的画像来给我看。”
“蕤之总是很冷淡,心也狠,他只对他在乎的人和善,他明明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他还要不断利用我,利用我的帮忙去和宫里的妹妹私会,你就是那两年出生的,你出生了,先皇还不知道你是他们兄妹偷情才有的孩子,对你好得不得了,还要立你为太子。
那两年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蕤之住在我府上,就是住在这里,每日对我笑,弹琴给我听,有时候也和我切磋剑技,那时我想,仅仅是看着他就很好了。
不过,你那个狐狸精娘得到了蕤之还不满足,还要蕤之带她走,想和蕤之过神仙眷侣的生活。先皇那么宠爱她,她怎么走得掉。再加她入宫那几年先皇对她独宠,宫里和朝堂里太多人对她不满,皇后更因为她生了你抢太子之位的关系,一心要除掉她。
别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天早上,蕤之弹了新写的琴曲给我听,我现在还记得那曲子的调子,他弹完之后就拿了曲谱去宫里,然后,他就没有回来过,他被打进了牢里,我接到消息,费了千辛万苦才进到牢里看他,他求我以后好好照顾你,要将你保护好,不能让先皇找到了。
那时我才知道,你不是先皇的孩子,你是蕤之的孩子。你被你娘的侍女带出宫给我,我找了一个和你极像的孩子抱去给了先皇,对先皇说,那个侍女将孩子抱来给我,我不知道内情,便将孩子和侍女都带给先皇处置。
先皇太生气了,他根本没有看孩子,就将孩子在地上摔死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我换了个孩子。
我还记得,当时你娘就在一边看着,对先皇不断求情,哼,她还痛骂我。
明明是她失妇德在先,勾引哥哥还生了孩子,最后还害死了蕤之,她居然还来骂我。
蕤之在之后被先皇秘密处死了,我甚至没有见到他的尸骨。
你母亲在先皇心中的分量太重,她虽然背叛了先皇,但先皇仍然不忍心杀了她,只盼着她回心转意,但她一心念着蕤之,据说蕤之死后他就每日咳血,不久就伤心而死了。先皇为了保全你娘的名声,一直压着当年的这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后面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你娘死后被保存在千年玄冰棺里,千年不腐。先皇因为你娘的死伤心过度,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他驾崩前,让大臣们去听遗诏,遗诏里第一条是让太子登基,第二条居然就是让将你母亲移出和他合葬,先皇驾崩后,当年本就病重的皇后娘娘要求了殉葬,作为皇后,她居然不能和先皇葬在一起。皇后仁德,却连先皇的陵都进不了。
你那母亲真是一个妖精,蕤之也是,现在你也是,你们家最好绝种了才好,不然,天下该会出现多少伤心人。”
楚岫听着这些,脸上表情清淡,但心里却翻天覆地了一番,那些沉重的往事压在心里,他坐着,一动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