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巷子没有什么岔路,他一路往前跑,很快就到拐角处。
路灯还有一段距离,巷子很昏暗。
两个人身影面对面,一个坐,一个蹲。
“师父?”凌博今试探地喊了一声。
蹲着的常镇远转过头,皱眉道:“怎么才来?”
“哥他怎么了?”凌博今跑过来。
徐肃诚的头被抬了起来,后脑勺抵着墙,紧闭着眼睛,满脸的伤痕。
108、“信誓”旦旦(七)
常镇远道:“很明显,挨揍了。”
凌博今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查看徐肃诚的伤势。
徐肃诚眼睛半眯着,“人呢?”
“那个青年?”凌博今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跑了。”
徐肃诚皱了皱眉,想抬手,但身体刚刚一动,又跌坐回去。
凌博今道:“那个就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是他表弟。”徐肃诚说话的时候扯动伤口,发出嘶得一声。
常镇远突然站起来。
凌博今跟着他的动作仰起头,“师父,我们先把我哥扶出去吧?这里救护车开不进来。”
救护车?
他想送他上灵车!
常镇远的手插在口袋里,很久从松开拳头。
刚刚,他始终没有将棍子挥下去,因为在最后关头,他竟然从徐肃诚那张被打得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脸上看到了凌博今。
就这么一刹那的怔忡迟疑,原本的愤怒和冲动就渐渐消散了。
令人惊奇的,但他并不知道凌博今不等于徐谡承的情况下察觉到自己对凌博今的感情时,他的思绪是紊乱的。当他知道凌博今不等于徐谡承时,他的思绪是紊乱的。当面前出现一个等于徐谡承的徐肃诚时,他的思绪是微乱。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同时站在他面前时,他思绪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甚至清晰又冷静地扶起了徐肃诚。
小巷很长,很黑。
他肩膀负担的压力很重,他们的脚步很慢。
可是,他在平静地思考着。
抓住木棍的那一刻证明他从未对徐谡承释怀,无论是他卧底的身份还是毫不留情的一枪。但这种仇恨并没有深刻到让他放弃眼下平静生活的地步。不然他就算想到了凌博今,也会在怔忡之后继续动手。这种心情,已和刚刚重生时大不相同。
三个人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听来十分刺耳。
他和凌博今保持着脚步一致,徐肃诚的脚步虚浮,凌乱又刺耳。
如果从来没有这个人……
常镇远的脑海浮现一个奇怪的念头。
也许他至死都是庄峥,永远不会是常镇远。他不可能返老还童地回到二十八岁,也不可能遇到凌博今。古往今来多少人想要变年轻,想要留住岁月,甚至不惜任何代价,却都失败了。如今他用一发子弹换取这样的结果,也许在那些人眼里是一种幸运。
他突然发现,有些事情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就变成了完全把不同的风景,只是原来的自己根本不愿意看。
“嘶!”徐肃诚皱眉,肩膀上的伤口乍然一痛。他斜眼看常镇远。刚才刻意地一按让他确认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的确对自己抱有敌意,而且对方无意掩饰。
三人走出巷子,回到日本料理店。
凌博今去药店买了点药,帮徐肃诚消毒止痛。
常镇远叫了一碗乌冬面吃得很欢。
凌博今介绍道:“他是我在警局的同事,叫常镇远。”
徐肃诚道:“带你的那位?”
凌博今点头。
徐肃诚看向常镇远,“幸会。”说实话,他和凌博今的感情并不很好。尤其去年那一架几乎打掉了两人的前程,更让他们不温不火的关系雪上加霜。要不是后来他们的母亲凌国丽不停帮两人调停,可能现在还处于冷战状态。不过,心里那层隔膜是很难消除的。那是他们从小分别后对彼此嫉妒和思念所产生的,复杂又别扭。
常镇远停下筷子。他在吃面的时候一直在思索,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吃面,最后他只能想到一个答案——凌博今。除了他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和徐肃诚还有什么交集,或者说,还需要什么交集。
直到亲眼看到徐肃诚之前,他对凌博今的感情依然十分混乱,但确认徐肃诚就是徐谡承之后,这种混乱一下子被理清了。他甚至看到被理清后的思路变得像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一样顺直。
因此,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幸会。”他平静地说,却避开了徐肃诚的对视。
理智和感情总是行驶在两条车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