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5)
他垂眸挽好头发,转身理了理衣袂道:“我去请木老夫人,至于仙宫和狐族……不可能也不会因此等小事而产生嫌隙,我也不会以仙宫的名义再同狐主谈什么,师兄请回吧。”
外人皆道凤清韵对慕寒阳百依百顺,可唯独慕寒阳本人清楚,他这个小师弟看似温和纯正,实则行事间自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外人几乎无法越雷池一步。
曾经的慕寒阳尚且可以一试,如今看来,他不知何时已经被划到了准则之外。
意识到这点后,慕寒阳呼吸一滞,而凤清韵一副懒得多言的样子好似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他喉结微动,忍无可忍道:“……清韵,你我相识六百余载,从你还是颗种子时,我亲手把你种下,到现在你却觉得我不信你——”
慕寒阳好似真的被伤到了一样,他震惊于凤清韵的言语,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一时间都有些口不择言。
“可我倒是觉得近三百年间,我越发看不透你了!我的师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囿于这种所谓的人情世故,拘泥于这些俗务……”慕寒阳语气艰涩道,“你实力百年未进,虽为渡劫,却被这些凡人才会惦念的事耽误至此,简直就是明珠暗投,你就从来没想过——”
刺耳的词句在耳边炸开,凤清韵闻言蓦然闭了闭眼。
俗务,师尊留下的仙宫,对他的师兄来说只是俗务。
仙宫那些敬仰慕寒阳的弟子,对他来说,也只是俗物。
他的师兄在山下快意恩仇,为天下人当英雄的时候,似乎从未想过,那些真正该由他庇佑的人到底如何。
见凤清韵闭眸消极以对,慕寒阳心头却蓦然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焦躁,期间还混杂着难言的慌乱。
凤清韵这幅样子不像是小时候犯了错乖乖低头任由他训斥的模样,反倒是哀莫大于心死,无所谓也无所顾及的模样。
这完全不像是他记忆中那个,对他百依百顺,亦步亦趋的师弟。
为此慕寒阳几乎是在潜意识中慌不择路地,想要给他温顺善良的师弟找一个借口,于是口不择言道:“我早就说过,都是因为当日魔尊引诱于你,所以你才——”
凤清韵蓦然睁眼:“师兄!”
慕寒阳好似被掐了脖子一样骤然安静了下去。
“在下技不如人,和旁人无关,谨遵师兄教诲,日后定勤加修炼。”凤清韵转身,一副恹恹的语气道,“木老夫人我会亲自去请的,师兄请回吧。”
他一提到魔尊,便连架也不想吵了,转移话题的模样也充满了敷衍。
如此态度,倒和先前那副空灵又非人的妖族模样判若两样。
可这抹若有若无的如人一般的鲜活气息却和养大他的人毫无关系,何其讽刺。
慕寒阳只身站在阴影中,听到此话后面色却比先前所有时刻都要危险。
过了半晌,他语气放缓道:“清韵,你本为妖族……先前师兄失言,妖族中亦不乏拜入我仙宫门下求学者,其所思所想与人族无意,可魔道是不一样的。”
他压了脾气循循善诱,言语间却丝毫不掩盖他对魔尊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那不像是正道魁首对魔道至尊的敌意,反倒像是狼王对觊觎自己伴侣的竞争者而衍生出的敌意:“魔道之间尽是些狼心狗肺之徒,尤其是魔——”
“我与龙隐道不同不相为谋。”凤清韵此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他甚至都已经说腻了,以至于迁怒于魔尊,连对方本名都唤上了,“他一剑败我于天门前,事后还对我极尽嘲讽,此事天下人尽知,不知到底是哪里让师兄误会了,我竟会被他蛊惑。”
“什么嘲讽,那分明是早有所图!”然而慕寒阳听到他直呼魔尊本名,反应却比方才还要大,“你果真是被他蒙蔽,当年大典,他——”
凤清韵眉心一跳,不解抬眸:“大典什么?”
慕寒阳却好似陡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蓦然一顿,一下子止住了话头。
寝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恰在此刻,一道传音从寝殿外传入,刚好打破了眼下这股微妙的寂静:“……寒阳哥哥,我突然好难受,似乎是那妖狐之术——”
听声音似乎是那红衣少年,慕寒阳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话锋转得生硬:“……没什么,从今往后,你离他远点便是了。”
“我和魔尊绝无可能。”凤清韵不咸不淡地讽刺道,“倒是师兄,还是快去照顾友人吧,小心夜长梦多,去晚了被责怪。”
他鲜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一直以来都是不吃醋不闹人的温顺模样,眼下这种鲜活的姿态却不像是拈酸吃醋,反而更像是……维持不下去表面风平浪静后的破罐破摔。
慕寒阳原本转身便打算离开,闻言脚步一顿,心下微微一紧,似乎想就红衣少年的事解释什么:“我和子卿不是你想的那样……”
“师兄误会了,我当然知道你和那位公子只是金兰之交,毕竟师兄早有心上人。”凤清韵语气平静地抛出了一颗惊雷,“所以此次下山,师兄找到那位想找之人了吗?”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安静了下去。
一时间连掉根针似乎都能听到。
那是两人之间,或者说,慕寒阳本人不可触碰的逆鳞,天下人皆知——寒阳剑尊心悦一女子,曾立誓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她。
可奇怪的事,寒阳剑尊为人刚正有礼,唯独在此女子之事上偏执敏感。
除却他以此女之事询问旁人外,慕寒阳不许任何人主动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心上人,更不允许对方询问二人之间的过往,否则就要动怒甚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