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帝斯在旁边安静地听了一阵。
继母瞥见他,厌恶地皱起眉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没看见有客人在吗?身上脏死了,哪里有一点贵族子弟的样子!”
兰帝斯冷冷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只默默回自己的房间换药。
转身时一度传来一声“没教养”的冷哼。
萧飒眯了眯眼,心里一阵火大,悄悄握了握兰帝斯的手,可惜他什么也碰不到。
他又捏起了下一枚碎片。
时光荏苒,兰帝斯的弟弟也长大了,他的父亲也想送弟弟一同去军校。
继母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你每次回来都带着伤,菲尔德还这么小,身娇体弱怎么能吃那种苦?我的宝贝儿子生下来是来享受生活的。当一个大头兵可不是贵族该去的地方!”
二十岁的兰帝斯从军校毕业,顺利进入军部,依靠高绝的天赋和极端自律刻苦崭露头角,摆在他面前的是血汗累积下来的康庄大道。
而另一边,他的弟弟菲尔德却因为先天体弱,不得不整天躺在病床上。
昨天是菲尔德的生日,庄园里举行了盛大的庆生会。
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围剿战的兰帝斯匆匆赶回来,将一台精心挑选过的限量款机甲模型送给他。
卧房中却传来菲尔德的冷嘲:“你在嘲笑我吗?我的好哥哥。你那么优秀,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军部,到处都是你赞誉。”
“你明明是个下等星来的平民的儿子,却人人都看好你,说你才是将来的家主,而我却只能躺在这里,你却拿该死的机甲模型来嘲讽我!”
他将精心包装的礼物狠狠砸在地上。
兰帝斯默默拾起他的礼物,冷淡地看着对方:“是吗?人果然永远只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你既然不喜欢,扔掉就是。”
他没有理会弟弟歇斯底里的喊声,甚至没有在庄园里过夜,直接踏上飞行器回到了军部——他又收到了紧急的通知,前线引发了大规模的异种入侵,他的父亲被困在那里。
萧飒握着一片新的碎片,视角紧紧跟随着兰帝斯的身影。
他驾驶着机甲从军舰冲出来时,战局已陷入最激烈焦灼的态势,眼前密密麻麻全是数不清的异种。
兰帝斯手握粒子光刃,黑炎在他的机甲上覆盖着一层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他在异种中来回冲杀,砍下了无数异种的头颅,身上溅满了敌人和战友的鲜血。
兰帝斯疯狂冲向战场中央,那一片茫茫的黑雾,光是靠近那里,恶臭和恐怖的负面精神力就已经叫人作呕。
兰帝斯面沉如水,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父亲——”这两个字卡在他的喉咙中哽住,他父亲驾驶的机甲,驾驶舱竟被一只粗壮的怪物手臂洞穿。
破口处一个人影,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慢慢转过身,兰帝斯呼吸一窒,看见的却不是自己父亲熟悉的面容,而是一张皮肤剥落、可怖的怪物的脸!
萧飒面色发沉,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颤抖,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附近还剩下最后一块记忆碎片。
阴沉的天色,苍凉的墓园。
兰帝斯穿着黑衣黑裤,胸口别着一朵白花,默然无语地站在父母的墓前。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双手捧着一个特制的恒温罩,里面盛放着一朵艳丽的红玫瑰。
兰帝斯用干净的丝绸手帕轻轻擦拭着玻璃罩。
这是一朵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仿真花,它被兰帝斯精心收藏在玻璃温室里,免于惊,免于苦,免于寒冷风霜。
他妥帖珍藏,细心呵护,像一个沉默的骑士,用他的双手为之遮风挡雨,用曾经渴望而不可及的爱浇灌它。
让它得以常开不败,永不枯萎,就连那娇艳的鲜红也不会有丝毫的褪色。
“兰帝斯……”萧飒站在他的面前,轻轻开口,他知道兰帝斯不会听到自己说话,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原来你这家伙从小就是个笨蛋……”
天空忽然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脚下的大地震颤,萧飒眼前的一切蓦然碎裂。
回过神来,他仍在那片无垠的沙漠之中,那股强烈的地动山摇却依然没有结束,他脚下的荒漠深处,传来异样的嘶吼。
“终于来了。”萧飒手掌中托起的灯笼化作一把银白色的精神力长刀。
他猛地腾空而起,刚才所站立的地方,突然炸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大洞。
黑漆漆的洞口有如深渊,无数尖锐怪异的嘶鸣从中响起,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原本安静的沙漠快速拱起一座大山,细碎的沙粒纷纷滑落,终于露出一头庞大的巨怪,地下埋着的,竟然是它的尾巴,甩下来的时候,宛如一座高山倾倒。
萧飒从半空中向下俯冲,手中的精神力长刀倏然拉长,朝着怪物的尾巴狠狠斩下!
只听天空中蓦地传来一声吃痛的怒吼。
原本漆黑的天幕突然睁开了一双暗金色的巨眼。
天空中落下一只犹如天柱般的爪子,朝他一掌拍下!
萧飒在毫厘之间,腾空而起,这才发现盘踞在兰帝斯精神海中的这头污染源巨怪有多么庞大。
整个天空都是他的身体,另外半截身躯埋在了沙漠之下,萧飒的身量与它比起来,有如山岳与尘埃的差距。
难怪那么多的精神治愈师都在这里狼狈败退,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