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当外科医生的日子(89)
周自衡从善如流。
徐清麦顿时又舒服了。
“周自衡,”她忽然叫他,整个人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有点矫情啊?就是现在,咱们……”
她虽然嘴巴上经常嘴硬的说她和他没关系,自己单身,但其实她知道,在很多事情上,他们甚至要比后世还要更加的紧密。
他们是彼此的灵魂稳定器,是对方精神的出口,是一路同行的队友,是生活的伴侣。
她很享受现在两人这种既亲密又保持距离的氛围,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私心想让这种氛围持续得更久一些。这让徐清麦有的时候会稍微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像个渣女。
徐清麦说得语焉不详,但周自衡竟然连上了她的脑电波。
“不急,”他的声音如松间刮来的清风,和煦低沉,让她生出了些酥麻感,他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他的手正好揉捏到她的腰窝处,徐清麦像是被电了一下,飞快的从床上弹起来然后迅速的滚到了自己的被窝里,拉上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周自衡的手停在半空,好笑的看着她。
“睡觉,我困了。”徐清麦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严肃的道,然后眼睛一闭,开始睡觉。
周自衡轻笑出声:“……行吧,睡觉,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他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盖好被子,然后吹熄了床边的蜡烛。
室内顿时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只余下从窗外传来的长江的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以及透过窗棂吹拂而来的春风。
一个适合睡觉的夜晚。
……
一大早,周自衡一行人就起来了,洗漱了一下简单用了早膳就准备离开燕子矶。
他们的行程必须要算好时间,不然就有可能错过驿站,露宿野外。
驿丞在门口与他们告别,并送上折柳一支。
“愿君此去,一路平安。”
周自衡接过折柳,连忙回礼致谢。
当然,并不是所有在这里住宿的人都有这个待遇,不然这驿舍旁的柳树恐怕要被薅秃。他们有,纯粹是因为早上他将蘑菇肉酱的熬制方法告诉了驿丞,驿丞很是惊喜。
“折柳相送啊。”徐清麦把玩着这支刚长出新叶的柳枝,心中浮现自己学过的无数唐诗。
这些唐人不仅自己折柳,还得让后世的人倾情背诵和解读折柳。
她将这支折柳插到马车的窗户上,保留这一份好意。
从燕子矶去丹徒的船是楼船,规模很大,有整整三层,可以乘坐百人,有独立的房间,最下面那一层放置马匹和马车等物。盖因这边挨着石头城,大都督行府所在,南来北往的官吏极多,很是繁忙。
不过杨思鲁说,还因为这是长江主水道,水深浪大,楼船才更安全。等到了一些小支流上的水驿,提供的便也大多只是乌篷船一类。
总之,周自衡和徐清麦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很是新鲜。
他们也不在房间待着,就待在甲板上看着长江的景色。
昨晚他们挑明了某些事情,虽然似乎还是停在原地没有进展,但莫名的两人之间的氛围看上去就是亲昵了很多。连杨思鲁看着都不愿意上前打扰,躲得远远的。
徐清麦只觉得吹着江风,浑身舒畅。
这时候的长江,没有桥梁也没有后世那么多船,江边更没有高楼。放眼望过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农田和芦苇沼泽,更有李白笔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辽阔之感。
楼船慢慢驶离,岸边的石头城逐渐显露出全景。
从三国东吴时期就建好的城墙至今还屹立着,依着石城山①而建,石崖耸立,逶迤雄峙。这里位于秦淮河与长江的交汇口,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的大都督李孝恭重兵据守于此,城墙上旌旗树立,写着大大的“唐”字,身着军戎的士兵举着矛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徐清麦忽然就理解了唐人为何喜欢作诗。
此情此景,不作首诗,不不,不背首诗简直就是辜负了这番景色与心中涌起的情绪。
这时候,身边的周自衡也喃喃自语:“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此时更理解刘禹锡《石头城》里描写的画面。
还没等徐清麦调侃几句,身后又响起了一道欣喜的声音:“好诗!好诗!没想到十三郎竟有如此诗才!”
徐清麦:……等等,周自衡,你是拿了什么文抄公一鸣天下的剧本吗?
而且,昨天都还只是周贤弟,现在就十三郎了?
来人正是昨夜在传驿飨亭内认识的工部主事任平。
周自衡并不打算拿文抄公剧本,他笑道:“任兄!早上未看到任兄,在下还觉得颇为遗憾。没想到在这里又相会了,果真是与任兄有缘。不过这诗却不是我写的,是一位叫刘禹锡的诗人所写。”
任平需要前往姑苏,正好几人有一段路是重合的。
他和周自衡相谈甚欢,便索性又约了一起用午膳。徐清麦这才知道任平还带着家眷,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原来他本就是太仓人氏,趁这趟出公差将小孩送到老家去交给父母抚养两年,日后再一起接回长安。
这也是江南士人们的普遍做法,虽则大本营在这儿,但家中必然要有人在京都和洛阳之地出仕,那才是政治舞台的中央。而且,因为现在做官离不开门第与家族的支持,这种联系并不会随着距离变远而变得生疏,反倒会更加的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