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恰恰归+番外(135)
铁心要做一对野鸳鸯。
沈拓与何栖看了舞狮,这才依依不舍别了曹家。路上纸屑铺地,河面飘红,酒肆脚店一串串彩灯垂挂,斜日有如溶金,密密洒了一地。
何栖踩着点点碎阳,软风轻拂衣鬓,微微一侧脸,沈拓守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拦一把横冲直撞嬉闹追逐的孩童。不过一岁光景,身边人愈加沉稳,如刀隐刃,眉间那点轻浮狂妄尽皆消去。
沈拓笑问:“阿圆看我做什么?”
何栖道:“大郎先前道年少时常在市井厮混,我不曾亲见,倒不知是什么模样。”
沈拓忆起自己少年行迳,一身的胆气,不畏死伤,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来世再做好汉,万事不管不顾,打将了再说,大不了吃一场官司。自忖英雄,旁人只当蠢物。万幸……
“得遇明府实是我幸。”沈拓看一眼何栖,发鬓一片暖暖的金色,柔声道,“得遇阿圆,却是上天怜我。”
何栖一愣,气息微滞,一时竟不知所措,两手沉甸甸连根手指都不能动弹,连着一颗心也是沉沉地坠在胸口。道:“我不如大郎说得那般好。”半晌又续道,“得遇大郎,亦是我幸。”
沈拓目中满是喜悦,浓得化不开来。
他二人之间似藏了一只不可见的勾子,深入骨中,扎进肉里,系了神魂。即便连个眼神都不曾交汇,却已心意相连。
等到了家门口,彼此才偷看一眼,一切竟在不言中。
阿娣在家守着,听了响动,连忙迎将出来道:“郎主与娘子可算回来了?”
何栖笑道:“怎是这个神色?”逗趣道,“遇着了上门骗乞的?”
阿娣道:“不曾遇到行乞的。”她轻咬了唇,“来了牛家的门子,递了帖子。”只把她吓了一跳,以为旧主要领了她别处去。
“牛二郎?”何栖与沈拓俱有些吃惊,心道:他们家怎得又上门走动?取过帖子一看,却是牛二娘子请她做客。
沈拓见她面色微异,道:“阿圆为难,便推了去。我们与他家实无深交,又无相欠,不必委屈自己勉强应付。”
何栖道:“倒不是为难。”收了帖子,另铺了纸墨,笑道,“虽不亲厚,但也不曾交恶,不好直下人脸面。再者,我也稀奇,不曾收过别家女娘的邀请。”
沈拓为她磨墨:“他们不似别家,很是算计,不知又盘算着什么。”
何栖道:“想来想去,也不过为了桃溪开渠的事。牛二娘子与县丞有亲,定是通了消息,苟二献银的事,明面不曾有声响,暗底怕是已经传遍。”
沈拓笑道:“明府下定主意要算计他们一场,他们再小气少不得破财。牛二郎又不是蠢物,想来也不会做得不偿失的勾当。”
何栖执笔笑道:“说不得还要借你讨好明府。”
沈拓道:“苟家一倒,牛、朱两家不知截了他家多少生意,瘦了苟家却肥了他们的腰,实不知还要计算什么?”
“人心自来不足。”何栖道,“苟家家败不过一夕的事,他们难免兔死狐悲,想寻一个靠山来。牛家既攀上了明府,自要百般讨好,不敢松懈。”
沈拓想起一事:“原先牛家不是附了一个太监的势?”
假虎假威,偏偏还是诳倒一群人,何栖每每思及此事,都觉荒唐可笑之极。
沈拓道:“你不知后续,那太监已被下了大狱。此事明府略提过一句,我只没记心里。因牛家的帖子,这才想起。”
何栖吃惊,随后道:“牛家怕是吃了好了一顿惊吓。”又问,“明日先拜访了明府,顺势再提一下牛家的事?”
沈拓点头:“也好。”又道,“去明府那也不过略略坐,晌午过后再去卢大哥拜年,可好?”
何栖见他绝口中不提齐氏,也只作不知。
沈拓自知此举外人看了,少不得要落一个不孝的指责,道:“阿圆,我实不愿见她。”
何栖的声音轻软如叶间和风:“那便不去。”伸手抚去沈拓轻皱的眉,“佳节总要称心才有意趣。”
沈拓道:“我不愿你将我看作凉薄的人。”
何栖笑了:“大郎如何,我自是知晓,再不会误会。”
第75章
牛家确实受惊不小, 牛父觉得自己又要病了, 胸闷气短口舌发麻, 大过年硬是卧床不起。
牛家虽搭上了季蔚琇, 阉人那边也未曾翻脸。又逢岁节,牛家接了索要银钱的书信, 牛老爹边烧信笺边揉心窝:又是一笔不听响就没的钱财。
牛束仁劝道:“我们既知晓了他的底细,何必再费银孝敬?”
牛父哆嗦着手嚷着要叫郎中, 又教训道:“打蛇打死, 他死了吗?”
不曾想,这假靠山竟真的要死了, 院门拉了封条, 一众仆役散个精光,莺莺燕燕重入了歌舞场。派去送节礼的老仆打听了一番,得知人被下了大狱,吓得魂飞九霄, 哆嗦着拉了节礼回了桃溪。
牛家为此, 岁节过得缺滋少味,提心吊胆。牛父卧在床上直哼哼,牛大郎不管事,也管不来, 只将事往牛二郎身上一推, 自己寻了娇娘吃酒解闷。
牛二郎夫妇里外操心, 累得腰酸背痛,好在二人都是好揽事的, 日日忙至深夜,躺在帐中却是一肚的雄心壮志。
牛束仁这几日当着家做着主,神色自得,转而又叹:“那个贼阉人下了狱,也不知会不会牵累到自家。”
他怕,牛二娘子却不怕,道:“与我们有屁个相干,论到底,我们还是受骗失银的呢。”
牛束仁道:“到底借他起的势,今后……”又叹,“明府看似随和,与他说话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他捉了把柄。他又是当官的,粗壮的腿,如何拗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