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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末的时候,沈秉终于顶不住压力,主动赶到沪都唐公馆登门求见。
谁让沈家商号的不少货物运不出去,也没人愿意收, 只得积压在仓库, 一天天的亏损越发多, 资金上也越发困难了。
沈氏宗族还以为会和唐氏以及唐家谈判呢, 说到底不就是纳妾的事, 大不了唐氏出出气, 该怎样还是怎样。可结果连个声响都没有, 唐宛卿更是一去不回, 这下急的反倒是他们了。
到了月底就连大到分红小到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沈家的族人直接堵在了沈家大宅门口, 还反过来将苏玉翡母女赶了出去,以此逼迫沈秉必须去唐家赔礼致歉,将唐氏接回来。
还扬言道族人的日子过不下去, 他沈秉也别想当这个家主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秉可是丢了大脸,却也不敢公然与宗族撕破脸,否则就真的身败名裂在江城待不下去了。
这不被逼无奈之下, 只能来沪都同唐家低头。
唐宛卿倒不知沈秉处境艰难,同样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低声下气’, 在她以往的印象中沈秉这个丈夫始终是冷淡的,甚至在寻到了苏玉翡后就不再与她同房。但无论是过往受的传统思想以夫为天, 还是妇人的羞耻自尊心,让她有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如今心头反倒畅快了些,明明当初是沈家求娶的她,到头来在沈秉口中她唐宛卿却成了阻碍他们这对真爱的恶人,何其荒唐可笑。
所以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你不是要为了给她们一个家,宁愿与我和离么?如今又来求我做什么?”
“当时是我失言,我并未有与你和离的意思。”沈秉讷讷道。
其实沈秉心里也清楚,即便是与唐宛卿和离了,宗族也不可能容忍他让阿玉当正妻的。他当日那样放狠话不过是以此逼迫唐宛卿能接受阿玉母女罢了。
他儒雅英俊的脸庞又显出了些许难堪,道:“宛卿,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过,你又何必为难其他人?你也在沈家待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要看着沈家垮了么?”
“你要如何才肯罢休?”
比起唐氏对沈家或是阿玉母女下手,他自然是希望唐宛卿冲着他来,如族老所说的当成夫妻之事来处理,而不是影响到整个沈家。
换做之前,唐宛卿还真有可能被说动,毕竟她是沈家主母,女儿又是沈家大小姐,不可能断送了沈家家业让自己和女儿无依无靠。
但现在不同了,因着在娘家待了一段时间,见的人和事多了,加之唐老太爷看在外孙女的面子,肯多指点教教女儿,唐宛卿的脑子也因此清醒了几分,就连过往想着给女儿缠足一事上也知道了错处。
且不说如今外界移风易俗,就是女儿的资质禀赋,连昔日位高权重的父亲也赞叹不已。
她不能将女儿困在沈家内宅,同样也不该将自己完全绑在沈家身上。
如何对待沈秉还有沈家,唐宛卿心中已有了成算,她看向沈秉,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凛冽,
“要么送苏玉翡母女离开,永远不再出现,要么做公证,沈家所有财产以后由阿秋继承。”
“若你都不同意,那就是我要和你和离。”
沈秉还没有从让长女继承沈家家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下一句就是唐宛卿要与他和离。
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那个始终维持着沈家主母体面的唐宛卿么。
唐宛卿的确有这个底气,如今光是靠着女儿的财运,在沪都的股市所获的利益就已超过了沈记商号这段时日的亏损。
还有唐老太爷听闻外孙女想要买新房子方便住,不但没生气,反而直接以自己的名义送了一座带花园的洋楼给沈秋,也是记在她名下。
她那位威严深重的老父亲与沈秋相处才不到一月,就能送出这样的礼物。
而沈秉这个生身父亲,从小到大又曾给予女儿什么呢。
女儿随她到沪都的这一月来,沈秉连封信都没来过,只顾着给那个私生女上族谱,还有他们一家三口在沈家大宅里其乐融融好不幸福了。
要说唐宛卿怎么知道的,也不难,她在沈家多年也不是没什么心腹,而且沈家商号遇上麻烦,连族人都威逼家主了,宅子里的那些下人还有商号里的伙计早就知道什么叫见风使舵了。
其实像唐宛卿这种大家族里出身的小姐,本就不相信什么男女之情,尤其是沈秉多年来的表现早已让她失望透顶,余下的也就只有她和女儿的利益了。
和离二字依旧是唐宛卿最后的打算,私心来说她没有善良大方到成全沈秉苏玉翡一家三口,而且女儿再聪慧再天赋异禀也还尚且年幼,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得为她多遮风挡雨。
若是有什么万一,沈家也能当个退路。
而听到这些话的沈秉却是怒不可遏了,他的确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来的,甚至也想过唐宛卿仗着有唐家当靠山,不能让阿玉母女进门。
但唐宛卿提出的要求远超出他想象的苛刻,
“唐宛卿,你太过分了,阿玉母女若是被送走了,以后孤苦无依怎么活得下去。还有沈家家业又怎么能交到一个才七岁的稚子手上,这绝无可能!”
这里是唐家的地盘,唐宛卿自然不在乎他的愤怒,同样她为了女儿也不可能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