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子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爸，我裤头松了。”

范年眨了眨眼, 看着他，“嗯, 然后呢？”

“你该给我买新裤子了, ”他松开一只小肥爪，另一只还紧紧拽着裤头，示意给他看。

范年淡定地闻了闻空气食物的味道，估计着饭菜已经端出来了，有些心不在焉，他随意扫了一眼他的裤子，说，“叫你奶缝几针就能穿，买什么裤子。”

说完，他拔腿就要往厨房走去。

“爸，为什么不是你替我缝”范小豆不死心, 艰难地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仰起头。

“我是你老子，你有听过谁家是老子给儿子缝衣服的吗？”范年嫌弃地回头瞧了他一眼。

范小豆撇了撇嘴，默了默，声音很小, “没有，”

过了一会，没听见声音，等他一抬头，哪里还有他爸的身影。

院子里，阳光十足，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晃悠悠地在范小豆面前经过……

“小豆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在外面反省呢，不用管他，我再吃几口，”

“……”

厨房里，刘桂花和范年说话的声音传到了院子里头。

范小豆两只小耳朵动了动，沉默地提起裤子一步步往前移，肥小的背影既淡定又忧伤。

“儿，这只鸡腿是小豆的，你别动，哎呀，说了你别动，都被你戳烂了……”

“妈你有孙子就不疼我了是？”

“……”

院子里慢吞吞移动的小短腿一顿，忽然想到什么，他呲溜一下迈开了小短腿。

“爸，那是奶留给我的鸡腿！！”

一跑进厨房，拐到桌边另一侧的空位置，范小豆喘着气，小脸通红，使劲踮起脚尖眼巴巴地往桌上看。

“在这呢，奶给你留着呢。”听见孙子的声音，刘桂花将从儿子手里抠出来鸡腿递给他，满脸慈爱，“小豆啊，多吃点，才能长高长胖。”

说完这话，刘桂花就出去院里头刷锅去了，而范父还在屋后的地里摘菜。

范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儿子，白白嫩嫩的，又胖，跟个年娃娃似的，再吃都可以论斤卖了。

范小豆两眼一亮，受伤的稚嫩脸庞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一手抓着裤头，也不要别人帮忙，艰难爬了上去。

黑色的瓷碗里，鸡腿泛着浓郁的香味，范小豆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快下来了，他绷紧了一张脸，神圣地捧着碗……

一只手横空而出，

“爸，那是我的鸡腿！”

范小豆目瞪口呆地又奔溃地看着他爸慢悠悠地从他碗里拿过鸡腿，张开嘴再合上，满嘴油水的嘴巴，又添了一层油。

就这么一口，大半都进了他肚子里去了。

范小豆眉头脸蛋痛苦地皱成了一团，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结果，范年跟没听见似的，又咬了第二口。

一大半又没有了。

眼看着再咬一口就没了，范小豆啪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完全管不了裤子会不会掉，他啪嗒啪嗒跑到范年面前，试图伸手去抢，奔溃地大喊了一声，边跳边喊。

“爸，这是我的鸡腿！你再吃我的东西，我以后就真的再也不孝顺你了！”

范年淡定地将剩下的肉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连鸡骨头都不给你吃。”

范小豆闻言瞪圆了眼睛，伸出手拿着鸡腿，嗷呜咬了一大口，有些欺善怕恶，模糊不清地道，“这本来就是奶留给我的，”

范年直接瞪了他一眼，“你奶是我老娘，你吃的还不是我的东西。”

范小豆撇嘴，骨架上的鸡肉几下就啃完了。

“我呢，也用不着你以后孝顺我，现在有啥吃的，你留几口给你老子就行了，今天的这半只鸡腿就当作你孝顺的了……”

吃完饭，范年一边打着嗝，懒洋洋地对着对面还在舔碗的的小胖子说道。

范小豆鼻子一皱，很快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以后吃鸡腿都得让他老子先吃。

他的一颗小心心忽然揪疼……

此时的刘桂花和范父都已经去田里忙活了。

也没人替他辩解。

“同意就吱一声，不同意就把刚才的鸡腿吐出来。”范年瞪了他一眼。

范小豆从比脸还大的碗里抬起头来，眼睛瞪圆，吓得直接打了个嗝，失了声，脸上的肉随着他打嗝一颤一颤的。

“……”真丑的儿子。

消完食后，范年直接站起身子，嘴里衔着根牙签，“对了，别忘了把碗筷给洗了，你爸我年纪大了，干不了这些重活。”

范小豆:“……”

宁静的午后，院子井水边，蹲着一个胖小子，艰难地撅着屁股，又短又胖的手生疏地擦洗着碗，不小心手一滑，碗又掉水里了，溅了一脸水，留下了满脸的白色泡沫。

范年好歹帮亲儿子将洗碗筷的水给提上来了，他站在大树底下，剔了两下牙，眯着眼睛看着他儿子忙碌，见他就要将手里没洗干净的碗捞起来，说道，“没洗干净，碗上还有油渍呢，再洗洗，别给我偷懒。”

范小豆:“……”他还是个幼儿园刚毕业不久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偏偏他又不敢怼回去。

老师说了，打不过的时候要装怂。

范小豆觉得好悲伤，他要哭了。

洗到后面，范小豆终于将几只碗给洗干净了。

范年这个当爹的也已经剔完了牙，舌头顶了顶后槽牙，总算是舒坦了。

“放着放着，我来，也不知道你洗干净了没有。”见亲儿子洗完了，范年嘟哝着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