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慕朝游挡剑出乎王道容的意料,但若说是就此后悔放过她倒也不至于。
王道容本就是个一意孤行,做了就不会后悔的性子,平生最看不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辈。他临时起意放慕朝游的性命,如今受伤沉重也是自食其果。
王道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缓过神来,便去看阿笪的状况。
今天他本没打算带阿笪出来,是阿笪十分仰慕崇敬他这个郎君,日日都要打着转儿的围着他伺候,一步也不肯离。
王道容很少去干涉旁人的生死,劝过几回,阿笪不听,便也作罢。他也没有特地叮嘱彭仆元放过阿笪的性命。
和阿笪多年主仆,总也有几分情谊,见他还活着,王道容总归还是欣慰的。
王道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而抬眸望向她:“你哭了?”
慕朝游一怔,下意识摸上眼角,指尖微烫,残存着半干的湿痕。刚刚自己着急过头,竟不知不觉急得直冒泪花。回过神来,她一张脸不争气地烧了个通红。
她太担心王道容的生死。他要是因为她一命呜呼,慕朝游不能想象自己到时候有多愧疚。
他还活着,她一时激动,喜极而泣也是很正常的吧……?
王道容看着她,少年双眼很清平,很直接,似乎并不知道此刻应该避让。
慕朝游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看向王道容的腰腹,强行转移话题:“你伤……好点儿了吗?”
王道容垂眸,夜风吹动他乌发扬起,他的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如纸,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多谢娘子挂怀,想来是不至于丧命的。”
闻言,慕朝游那一腔窘迫也扫空了,定了定心神,冷静道:“你的伤需要处理。你受了伤不能走动,我回城找大夫。”
她问:“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坚持吗?”
“或者,你知道这山野间有什么草药,我去采来给你紧急处理一下。”
王道容:“车前,夏枯,艾叶,蒲黄,都可以用于外敷止血。”
慕朝游:……
名字倒是都很熟悉,可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发愁:“你能描述一下吗?”
少年敛眸,微顿了顿,“或许,还有一样亦有效用。”
慕朝游一怔,觉察到王道容的话里有话。
王道容微一沉默,轻轻开口,“还有,朝游你之神仙血。”
慕朝游:“……”
“我的血,能止血?”
王道容轻轻摇首:“不是止血,是能减轻伤势。”
少年容色平静,娓娓道来,“容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生就一双阴阳眼,生来便与黄泉鬼魅亲近。令嘉幼时为鬼怪所掳,也是阴气入体,罹患怪疾。朝游的鲜血,对我亦有效用。”
既然有用就行。
听到这话,慕朝游反倒松了口气,她伤得轻,也就肩膀一道伤口略显狰狞。
正要掣出袖中短刃,一双玉白修长的双手却轻轻搭在她手腕,制住了她的动作。
对上她的视线,少年又摇了摇头,柔声说:“不必再伤身。”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落在她之前受伤的肩头。
慕朝游体会到王道容的潜意思,微微一怔,袖口短刃滑落。
王道容却已经垂眸,一步上前,赤-裸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将她揽入怀中。
少年的嗓音温柔而淡渺。
“抱歉。”
话音刚落,骨节分明的大手便轻轻扯开她肩头残破的衣裳。
第029章
慕朝游顿时僵硬如木。
少年微微垂眸, 却没着急动作,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肩头。
女人的肩头并不好看,一条狰狞的刀伤贯穿其中, 鲜血与灰尘汗水凝结在一处。与诗文中描写的少女圆润雪白的香肩可谓大相径庭。
王道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他有洁癖, 但此时却竟也不丑恶。非但如此,浑身更升腾起淡淡的热意来。指腹不觉来回摩挲。
直到掌心下僵硬如木的慕朝游, 终于憋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吃痛的闷哼。王道容这才回过神, 眼睫动了动,再次从喉口溢出一声微妙的叹息, “抱歉。”
两瓣薄薄的唇,贴上那处狰狞的刀疤。
慕朝游硬着头皮, 浑身汗毛都快炸起来了。鸡皮疙瘩从耳后迅速蔓延。
不知道是不是王道容素日里给她的感觉太像艳鬼。少年清冽的,混合着兰草芬芳的吐息, 喷薄在她的颈侧一小块的皮肤, 皮下血管跳动剧烈。
王道容的动作缓慢, 更让她有种被鬼吞吃的毛骨悚然。她紧闭着眼, 她的心再这一刻又被他牵动了, 他的唇瓣在她肩头摩挲, 有几个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咬下去了,可是没有。
终于,少年微微垂眸,缓缓张开嫣红的唇瓣, 准确无误地落入那一处刀口。
“失礼。”
鲜血、灰尘、汗水的气息一齐涌入口中, 非但不觉恶心,反倒像吞入了一块火炭, 四肢百骸漫过一阵烧灼般的战栗。
慕朝游浑身痉挛,王道容垂眸咬着她的肩头,吮得可以说温柔,正因为温柔所以缓慢,正因为缓慢,感官的每一处细节都被放大。
许是因为出生琅琊,这在后世地处山东,王道容虽然生得漂亮而纤弱,但个子却十分高大,足可将轻而易举地将她纳入怀中慢慢享用。
掌心轻轻扶着她的后颈,王道容垂眸静静感受着口腔内的腥甜。
……既放过她一条性命,总要拿回一些报酬。这是很公平的。
慕朝游一双手想要扶住王道容,但他像是一尾干燥的长鲸。她触碰到少年赤-裸的、薄薄的胸腹肌,又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