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宿立在风中,见到这一幕,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沈君玉,低声道:“抱歉,方才我火气大了些,差点让我们暴露了。”
顿了顿,他又冷声说:“只是那人嘴巴实在不干不净,听得人心头烦躁,我才出手的。”
沈君玉静了一瞬,看他:“你为何道歉?”
闻宿微怔。
沈君玉一双琉璃色眸子澄明清澈,他跟闻宿诧异的眸光对视,半晌,淡淡笑了一笑:“你替我出头,我很高兴,怎么会怪你?”
沈君玉笑的时候神色十分平静,眸中光芒也极为柔和。
重活一世,他从不避讳去表达自己的好感和厌恶。
而闻宿看着沈君玉这个眼神,静了许久,心下很轻地跳了一下。
接着,他又十分欲盖弥彰地别过眼,唇角压不住地淡淡道:“那就好,我还怕你觉得我这个魔修把你带坏了。”
沈君玉奇道:“我现在不也是魔修么?谈何带坏?”
“更何况,他们都说是我拐带了你,说不好还是我占了便宜。”
闻宿听到这,心头愈发诧异,更有一丝别样的情绪涌出,再也忍不住,再次看向沈君玉。
但沈君玉这次没有笑也没有调侃的意思,一张易容后的清秀侧脸只是平静淡然地迎着月光看向凌云城那边,认真注意着那些修士的动向。
闻宿看了片刻,什么也没看出来。
心下先是稍稍失落,但看着看着,又渐渐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来。
·
剑宗,凌云峰。
原穆州带着一身疲惫赶回凌云峰,还没来得及去疗伤,便迎面撞上了赶来的云素衣。
本来已经略略平复了心情的原穆州,在此刻见到云素衣,心中那股无名阴火不觉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闭了闭眼,正想让云素衣不要拦路。
云素衣却已经一脸责备和焦急地开口道:“穆州,听说君玉被魔修夺舍了?这件事你知道多少?他是因为被魔修夺舍了才不愿意救源儿的么?”
原穆州猛地睁眼,眸光清寒如冰地直直看向眼前的云素衣。
对上原穆州这个眼神,即便云素衣是炼虚境的大能了,也不觉背心微微一寒。
可惦记着沈思源越发重的伤势,云素衣忖度片刻,还是打算开口。
而就在这时——
“君玉没有入魔,我想拦下他,但,我败了。”
原穆州眸中不起一丝波澜,一字一句地道。
云素衣:?!
她神色大震,吃惊道:“怎会如此?你怎会拦不住君玉?”
下一秒,她不觉又心生疑虑:“穆州,是你顾念旧情,故意放走君玉的,对不对?”
听到云素衣这个问话,原穆州也不回答,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素衣。
直到云素衣流露出几分招架不住的迟疑之色,原穆州方才缓缓逼近一步,眸光冰寒如铁地直直注视着云素衣的眼睛,问:
“云伯母,关于借君玉金丹的事,我想问您三个问题。”
“你能回答我么?”
第14章
听到原穆州的问题,再看着原穆州此刻的眼神,云素衣心头不觉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
不过她毕竟是炼虚境修士,加上又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被原穆州抓到,所以眸光只是闪烁了一瞬就恢复了镇定。
她道:“我不知穆州你在何处听了什么挑唆才如此激动,但既然你想问,你就问吧。”
原穆州的目光静静落在云素衣脸上,良久,他嗓音清冷,一字不漏地把闻宿当初问的那三个问题重复了出来。
期间,他一直注视着云素衣脸上的表情。
果然,即便云素衣心下有所准备,但在听完原穆州这三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后,眼皮还是心虚地颤了一下。
这一细节自然敏锐地被原穆州捕捉到了,他的一颗心就此沉沉坠了下去。
因此,还未等云素衣开口“解释”,他便冷冷道:“云伯母,我知道你想说你并未料到这些,只是单纯想给思源治病。”
“但你在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你有一丝替君玉考虑过吗?”
“给思源疗伤的时候,他不光要祭出金丹,还要耗费修为,他的前途怎么办,你们想过——”
“可当初也是君玉没有适时出手救源儿,源儿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他作为兄长就不应该补偿源儿么?”云素衣终于没忍住,失了往日的端庄。
原穆州看着眼前云素衣急切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怨怼神情,再听着这番可笑到极点的话,恍惚了一瞬,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只是兄长,又不是父母,凭什么要为这种事补偿弟弟?偏心成这幅模样,我若是君玉,我也不想回来见你们!”
原穆州这句话是被云素衣气急了激出来的,可等他话说出口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心头猛地震了震。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以前的想法竟是和云素衣一般的可笑。
甚至,他还是沈君玉的道侣。
何其讽刺?
原穆州微微失了神,一股难以遏制的悔意疯狂涌上心头。
而云素衣毕竟是炼虚境大能,从未被人这么当面“羞辱”过,当即气得脸色发青。
正欲发作,一个虚弱柔软的嗓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母亲,你怎么和原大哥吵起来了?是因为兄长的事么?”
原来是沈思源,推着轮椅缓缓从偏殿里面驶了出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关切之色。
云素衣见状,十分心疼,连忙迎了上去。
而若是往日,看到沈思源这般柔弱可怜的神情,原穆州早就心下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