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亲既然说吴老活不过今晚，那吴老这是回光返照吧？

羿臻眼里顷刻间涌上悲伤的情绪，哽咽着唤了声：“吴爷爷，没想到当初首星一别，再见你竟然被人害成这样……”

吴老只朝着羿臻态度很淡应了下，抬起手，被随行官扶起上半身，塞上靠背，这才吐出一口气。

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累出一身汗。

吴老对于帮他续了三天性命的小霍恩公爵于情于理是感激的，他正要开口道谢。

羿臻已经迫不及待上前一步：“吴爷爷，今天多亏我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你的随行官伙同外人，想要对你不利。这人巧舌如簧，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爷爷的印章，给自己自封了公爵爵位。当然，他先前说得不求证就怀疑是我考虑不周，也许这件事爷爷曾经同吴爷爷提及过，那么……吴爷爷你知道这位小霍恩公爵吗？”

羿臻以退为进，这人不是想证据吗？

他不知道所谓的小霍恩公爵，那么……吴老说出的话，分量够重了吧？

吴老对这位羿总感观一般，好感是因为这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时偶尔见面瞧着谦逊有礼、进退有度。

可真正从吴老进入首星研究所共事以后，吴老总觉得这人功利性太强，有些决定让他很不舒服。

他研究药剂学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解决星际治愈师太少，尤其是精神紊乱压制所需的药剂太贵，对于寻常精神力者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这些年他醉心研究，研究出的成果还算对得起他的辛苦。

出于对这个小辈的信任，在研究所这些年他从未过问过研究之外的事，直到不久前他偶然得知，羿臻将星际公民分成三六九等。

在他不知道的星球，精神紊乱药剂一价难求，售出的价值远超成本，如果只是弥补这些年的研究经费，高出一些无可厚非，可……有些人是普通价，可有些人却用所谓的物以稀为贵搞出天价。

刚好那时候他即将退休，以这个理由离开首星，脱离对方掌控。

但他授权给首星研究所还有一两年才到期，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到期后，重新选择一个研究所，绝不会再返聘回羿臻那边。

吴老此刻听着羿臻着急的神情，明明无论是流露出的情绪还是目光，都让人动容。

他瞧着只觉得陌生，以及抗拒。

他想人果然有长大的一天，小时候瞧着那般乖巧的小辈，如今成了他小时候最讨厌的人。

大权在握，逐渐迷失在权力的漩涡里。

吴老叹息一声：“我这些天时醒时昏迷，的确没听过有公爵之位被承袭。”

羿臻一颗心放下，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弹幕一边倒地朝向他这里。

如果先前看这人信誓旦旦与他对峙还担心是不是爷爷没告诉他，如今看来，假的，肯定是假的，爷爷把一个人藏了十八年，难道连吴老都不信任不告诉？

吴老研究的正是药剂学，如果真有这般世外高人，爷爷怎么忍心看吴老自己琢磨鞠躬尽瘁废寝忘食？

直播间的众人也止不住沸腾起来，可还没等有所反应，只听吴老继续道：“但我离开首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事羿元帅也不一定会告诉我。既然文件是羿元帅下达盖了他的印章，与其这么争辩，为什么不问问羿元帅本人呢？”

此话一出，羿臻愣在原地：他如果敢，又怎么没第一时间询问？

直播间瞧着这一幕，恍惚间有些懵。

【我总觉得这一幕像是哪里见过】

【友情提醒：不久前、荒星、小吃摊、星汇家族】

【卧槽！我也想起来了！不会真的出现惊天反转吧？星汇家族管家那次，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小老板和星汇家族肯定是后者稳赢，结果最不可能的反而是真的】

羿臻磨磨蹭蹭不肯回答，随行官想起小公爵殿下先前的猜测，心头猛跳，不会真的被猜中心思，这孙子是为了先生的研究成果故意来的？

暴露先生命不久矣引起争乱，以先生的性格，为了平息接下来可能的状况，会将成果交给对方。

当然，最可能的一点，会是先生直接开放所有研究成果授权。

对方这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落空了。

吴老昨晚清醒的时候交代后事，已经把手环交给随行官，以便他闭眼后随行官联系羿元帅。

如今手环就在随行官手里，他得到吴老授意后，直接拨通星讯视频。

羿元帅这边不能亲自来荒星，但一直关注着情况。

吴老星讯打到他那里，即刻接通了。

他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房间里，视线下意识先落在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何星煦。

戴了面具看不清面容，但他昨晚看了很多次那张半身照。此刻光凭想象都能描绘出对方的五官，以及那双很像霍恩的眼睛。

这双眼睛应该正隔着面具落在他身上吧？一时间，羿元帅有种霍恩重新活过来的错觉，陡然而生的亲切感，让他下意识朝何星煦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羿元帅头一次体会到爱屋及乌。

羿臻从随行官拨出星讯神经绷紧，他担心爷爷看到他时会不会直接询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会怀疑猜测他来的目的，他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可真的等拨通，羿臻眼睁睁看着平时对他格外温和的爷爷第一眼看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裹得严实见不得光的小霍恩公爵。

羿臻身形僵在那里，他白着脸看着爷爷露出那个平时只有看到他时才会露出的慈爱笑容。

那种纯粹的，单纯长辈看喜爱的小辈时的目光，他过往看到过多少次，此刻就有多愤怒与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