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今年三十,娘家不错,是当地的清贵之家,说出去也是名门出身。
可与其她几位妯娌相比,她就不够看了,论权势不如妯娌们娘家高,论家财更是与前面几位妯娌没得比。
可她也是被令国公府三请四请嫁进来的,本以为会被小心相待,结果反而处处遭人看不起,不得老夫人喜爱也就罢了,五老爷还动不动就说她多想,她哪里多想了,老夫人今天就没想过给她留颜面。
这件事如果换成大嫂或者二嫂,老夫人会这样说话吗。
说到底,还是五老爷官位低,要仰仗府里,她才会被人处处看不起,她们五房才会落得连弟妹都敢翻白眼的地步!
想到相公的官位,五夫人更觉得委屈。
明明她相公才学更佳,最足智多谋,二房很多事,和三老爷前年起草受了皇上大礼的贺寿词以及去年水患都是她相公背后出谋划策,奔波万里。
结果领好处的都是别人!
她这些年也只能看着老爷不得志、奔忙多年平白给别人做嫁衣!
老爷落得这个下场,都怪项心慈娘那个贱人!否则这府里轮得到别人百花齐开,定然是大老爷和五老爷的天下!
五夫人想起项心慈的娘就心疼,为老爷心疼,连领回来的糕点师傅的难堪都被这份心疼压下了。
五老爷这样坦荡多智的一个人,倒了什么霉,就被那个脏女人缠上了。
“夫人,茶来了,您快消消气。”
五夫人捂着胸口,纤弱秀美:“我怎么消气?晨昏定省的时候当着几个嫂子弟妹的面,直接下我的面子,什么叫七姑娘吃食不丰,我是少了她吃了,还少了她穿的,九小姐有什么她就有什么,九小姐没有的,她都有,我这些年养她,可没有克扣过一分吧,我给她穿小鞋了吗?我提过她的那个娘吗!”
秀姑姑顿时吓的半死:夫人怎么这个都说,要命了!
五夫人也发现自己口误,立即停下来。
但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项心慈那个娘……五夫人觉得提了都脏自己的嘴。
秀姑姑自然也想到了老爷的事,五老爷明明可以……却……
五老爷这辈子可以说就毁在那个女人手里了。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五老爷定然仕途顺利,意气风发!
在令国公府,老太爷是一品令国公,任超一品六省监察,统领六部。
大老爷正一品户部尚书,朝中说一不二;二老爷御前行走,是皇上近臣;三老爷正三品外放大员,一方土皇帝也不为过。
可他们付出更多的五老爷,却只是一位靠着祖上庇佑,皇上怜悯才特给了一个看护书籍的芝麻小官。
怎么不让人觉得不服气!
都怪那个死女人!死了都难以赎罪的女人!秀姑恨的咬牙切齿!不要脸的贱人!项心慈的娘可不是什么清官,也不是艺伎官奴,那可是,可是京城花楼赫赫有名的娇娘子,沉浮此行业二十多年的老手!一双手臂万人枕。
京中有钱有势的少有没有关顾过她生意的,入幕之宾能从她的床榻排到城外面去都装不下,她身上有几颗痣接头地痞流氓都能如数家珍。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富豪乡绅,她谁的床没有入过,最是让人不耻的下九流。
这么一个半老徐娘,红尘能数三丈土的精明女人,若想勾引刚出门的少年公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她怎么就有那个脸!
秀姑每每想起都要厥过去的恨极,更何况还留了一个孽种!
……
葳蕤院内。
项心慈一身紫色轻纱,风骨欠缺的软绵绵又百无聊赖的靠在坐塌上挑着成排的扇子,紫色的衣裙散在白皙的脚裸处,脚腕处隐隐漏出一律串了银铃的红线。窗外过于浓烈的阳光照进来,却比不过窗内人的浓烈。
少女打了一个哈欠,一直纤细的手臂超出负荷的支撑着她懒洋洋的额头,另一只手拿起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扇柄,又不满意的丢下。
这都是什么,她当初什么眼光,如今竟找不出一把让她满意的扇子!
少女动了一瞬,声音像人一样懒洋洋的:“就这些了?”软糯好听,粘人的好像要贴到听见的人心底,再挠上一挠。
侍女焦耳心都颤了一下,陪着万分小心、怜惜:“回小姐,都在这里了。”
项心慈一样都不想入手。
秦姑姑心思没在扇子上,她现在想另一件更重要、更让她两难的事,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好些天了,自己都快把头发想白了。
一会觉得该给小姐,一会又觉得不该给小姐,毕竟小姐可是令国公府的七小姐,让夫人等人知道小姐手里有这种东西,还不把小姐的皮给剥了!她秦姑姑也会被乱棍打死!
项心慈好像没感觉到秦姑姑这些年的焦虑,只是在她纠结的重的时候,侧目看眼秦姑姑,但随即又拿出最后一把绣工尚算过眼的扇子翻转着,没有要替秦姑姑分忧的意思。
秦姑姑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上前一步,挥手示意众人出去,亲自将所有的门窗关好,视死如归又珍重无比的从袖笼里拿出一本书。
项心慈眼皮慵懒的一掀,哦,上辈子经常翻的,同时也想起了这件事。
秦姑姑被小姐看的发虚,她总觉得小姐最近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家小姐向来难伺候,只是最近更难伺候了,也不去找世子了,越发让人看不懂,所以才让她把这件事犹豫了很久才拿出来。
“小……小姐……”
项心慈没有接,依旧划拉着眼前留下的几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