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您又能如何呢?”多里安报以微笑,“诚然我不会找您的麻烦,但您应该感到庆幸——庆幸我对您依旧抱有足够的敬重。否则以您今时今日的身份,我可以随时将您送上绞架。而你们这位领主——”
话题终于又落回叶沐身上,多里安睇视着她眯起眼睛。
叶沐平静地与他对视,忽而觉得“神情”真是个奇特的东西。
这样“眯起眼睛看人”的样子,她也见以撒做过。当以撒这样的时候,或是认真或是促狭,或是带着一点恶作剧即将开始的顽意,总归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
但现在多里安露出如出一辙的神情,却让她觉得如若毒蛇般阴冷。
她心知他接下来说出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话,而他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每一个词都掷地有声:“出身不明、血脉低劣,没有任何家世与背景,宛如烂泥中爬出的蛆虫一样从底层爬出,凭借讨好平民的卑劣手段获得爵位与领土,靠着子虚乌有的血统谣言稳固地位!这样一个人——亚伦,如果我真的把你送上绞架,不,就算我把你们每个人都送上绞架——”
“嗵!”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猛烈的撞击声打断了。
那是后脑勺撞在墙上的声音,叶沐看了眼被以撒狠狠撞在墙上的多里安,自觉脑后幻痛,暗暗咧嘴。
多里安也的确很痛,张着嘴巴用力缓了好几口气,才艰难地发出笑音:“哇哦哥哥,你为了这样一个贱民,对你的亲弟弟动手了吗?母后如果看到——”
“咚!”以撒把他拎起来,再度撞向墙壁,切齿冷笑,“母后无需看到,她只要听到你刚才说的话,就已经替我动手了!”
“哈哈……哈哈,或许吧。好吧,我承认你更了解母后。”多里安虽被以撒按在墙上,却歪头晃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但我说错了吗?”
以撒左手依旧按着他,右手抬起,手心一个金色光球闪现:“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哇——哦!”多里安看向那枚金色光球,脸上露出夸张的震惊,“你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杀了你的亲弟弟吗?”
他满目新奇地打量以撒:“那再这之后呢?唔……亲手杀了唯一的弟弟,你猜贵族们会如何反对你?到时候你怎么办?推翻父王自己登上王位然后压制他们吗?”
“哈哈,消消气儿吧!为了这样一个卑贱的女人不值得!”
“不然我向你道歉,好吧?随你们怎么样。反正,你是王储嘛,你大可以有个情妇,搞出几个私生子女也不是什么大事。”
“嘿,你!”他忽地提高声音,视线也转向叶沐,“让我猜猜——你早就知道他是王子了吧?至少也知道他是个贵族!你知道拿下他能获得怎样的财富,哈哈,聪明的女人,你做到了!”
“多里安!”以撒的克制已经到了极限,手里法术的光芒蓦然加剧。
“以撒!”亚伦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多里安却像发疯一样的不怕死:“我劝你冷静点,真的。讲道理,你总不能真的推翻父王,对不对?”
叶沐眼底一栗,忽而意识到——多里安是故意的!
他故意进行恶毒的攻击,是激将法,想刺激以撒失去理智,亲口说出诸如“对,我想推翻父王”这种话;或者,哪怕不说得这么明白,只要他说一句“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也就够了。
古今中外,所有当权者都会对这样的言论非常忌惮。
以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或许比她意识到得更早,所以在拼力克制。否则以他吊打多里安的魔法水平,完全可以真的教训多里安一顿。
叶沐抿唇锁眉,无声地望着多里安,一时觉得他的宫斗水平和他的魔法水平一样差劲儿。
可她很快又意识到,恐怕并不是的。
……因为以撒明显真的生气了。多里安的话过分刻薄,心里知道是激将法也不意味着可以不为此恼火。
而多里安只需要他失去理智哪怕一秒。
他们又是亲兄弟,多里安大概很了解他,因而很清楚什么样的话能将他的愤怒推向巅峰。
这招不聪明,但胜算或许还真不小。
叶沐抿唇,紧张地盯着他们:“以撒,冷静点。”
“以撒,以撒。”多里安重复这个名字,“哈哈,你还改了名字!哥哥,你这三年过得未免……怎么说呢?未免太像阴沟里的老鼠了。”
说着又扫叶沐一眼:“和烂泥里的蛆虫倒是天造地设啊——”
下一秒。
“嗵!”
多里安刚拖长的尾音被斩断,但会客厅里的众人不再是窒息静观,而是倒吸冷气,抑或发出惊呼:“啊!”
因为多里安王子并没有再一次被他的亲哥哥撞在墙上,而是直接脱离了以撒的双手,从房间这头飞向那一头,正脸撞了对面的墙。
亚伦骇然回头:“领主大人!”
原本在外按兵不动的侍卫们顿时涌向屋里,长剑齐出;警员们同样拔剑,双方剑拔弩张。
叶沐却对所有人的惊异熟视无睹。
她面色冷峻,双手运动法术,被撞懵的多里安无力地漂浮到半空中,又被迫转过身,正面飞到她面前。
……怎么说呢,以撒给她的那件【光法斗篷】打怪有多少帮助先不说,装逼是真的好使!
“叶沐!”以撒冲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头,面色苍白,“快放下他!”
她明明几秒前还在劝他冷静,突然出手令他惊慌失措。
可叶沐连他也没有理会,她微微抬起下颌,望着晕晕乎乎悬浮在眼前的多里安:“您说得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