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坚定说完,扶孙传廷起身,直接转身就出帐篷了,越走越快,她小跑起来了。
孙传廷和冯维对视一眼,两人也听见“再”了,听不明白,但沈星话里明显裴玄素已经悔恨过一次了。
但两人没来得及问。
连冯维一意孤行的情绪都不禁一顿,他和孙传廷对视一眼。
——冯维稍稍冷静下来,如果裴玄素能冷静下来,自己选择不这么做,这当然是好的。
就是希望,换个战策,也能干掉明太子夏以崖这两个狗杂种!
两人心里乱七八糟,急忙跟着掀帘出去了。
……
偌大的帅帐内。
风不断的吹着,帐顶微微轻动,因为沈星的来意很多人隐有所觉的缘故,并没有人进来点蜡烛。
裴玄素心里也很烦躁,他已经拿定主意,并且没有丝毫回斡的余地,可谓心如铁石阴沉嗜血,压抑着的恨毒猩红随时都回井喷而出。只是沈星又是不一样的,好端端他没法冲她发脾气,所以他心里其实很烦躁抗拒的,他不想和沈星吵架,但他更不会改变主意!
他情绪也不好,压抑沉沉的,胡乱转身抽出烛山架子上的火折,把燃了一半的蜡烛都一一点燃了。
沈星也没说什么,她真的很心疼他,他这么转身去点蜡烛,她也就跟着,安静站在他身边,看他点蜡烛。
蜡烛点好了,裴玄素把火折吹灭盖上,他烦躁把火折扔回去,她也只当不知道他的燥烦,拉着他的手说:“咱们先吃饭吧。”
她知道,裴玄素这几天肯定食而不知其味,如同嚼蜡,甚至忙碌起来都没怎么吃。此刻沈星的心境在看见裴玄素的一刻,又和莫平县时有些不一样。也不差这一会儿,她想他先把饭吃了,不然担心说开了等会他顾不上吃,没心情吃。
沈星微笑看他,摸摸他的脸颊,拉他到大帐左侧的方桌坐下,给他舀了点热汤,又把筷子塞他手里,给他夹了好几样他爱吃的。
她还是那么温柔关切他,偏裴玄素明知道她来说什么的,这样若无其事的顿刀子割肉让人更加难受,他强压着吃了几口,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把筷子一撂,问:“你没什么要说吗?”
“你不是要劝我来的吗?伤都好了?”
“老师不是去找你了?”
裴玄素一点食欲都没有,这几天都是硬塞往嘴里怼的,要说他唯一想吃的,只有夏以崖和明太子这两个人的血肉!
这会儿再也咽不下去了。
他冷着脸,侧头冲沈星说,语气很难不冲。
裴玄素咬了咬牙关,一开口就表明了立场:“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若看不惯,我也没办法。”
“可是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他沙哑着声音说,语气貌似平静但沉沉,说到最后一句,有种死也拗不过的倔强。
沈星本来真想让他先吃饭的,但现在已经不可能继续吃了,她也放下筷子,认真听着他说话,听到最后一句,她一愣,皱眉不高兴:“你说什么呢?咱们肯定是不会分开的。”
她侧头望他,情绪起伏有点多了,突然被他这句话戳了心,她眼圈突然泛了红,说:“就算你最后真的这么做了。我们也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她睁大泛红的眼睛看他,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泛起一层水光,她努力忍住,“要是真有罪孽,真有阴私报应,那我们就一起承担好了。”
不管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有两个人。
她情绪一下子上来了,努力不眨眼,但还是突然滑下了一行眼泪,她赶紧用手擦去,继续睁大眼睛和他对视。
不得不说,这几句笃定的话和她的心和神态,就像是万里荒原上汹汹业火,燎原燃烧了几个日夜,终于获得了一道甘霖。
裴玄素心里突然好过了一些,一直绷得恨得他快要死了内心,突然有点决堤,他一瞬间咬紧牙关,泪目,倏地紧紧抱着她,眼泪无声落下来。
裴玄素绷得太久了,他浑身都在战栗着,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他感觉沈星想要说话,他充血的嗓音,哑声:“别说话,别说话好吗?”
他心里难受极了,他真的舍不得和她吵架,但他不会改变主意的了。情绪太激动了,他甚至连双手都在战抖着的,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大约是想起那天夜晚的血腥和震撼,他喉头悲鸣般呜咽一声,他不禁俯身埋头进沈星的肩膀,泪水滚滚而下。
他痛苦至极,恨到了极点,他早该痛哭一场,可是他一直没找到这个机会。
在得到沈星温柔的一瞬,他再也绷不住了。
裴玄素痛哭失声,他咬着牙关,不允许自己发出太多的声音,死去活来一般的痛苦,如果有地狱酷刑,他已经在承受了。
他快死了!
“不要劝我,不要劝我!”
狠狠哭了一场之后,他抬起头,通红双眼和充血声带,裴玄素撕心裂肺般:“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会疯的!”
“我不能让圣山海大军成功分裂南方,我更不能让明太子自然伤死!还有那个夏以崖,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的!!”
“我必须亲手杀死他们!!必须——”
裴玄素双目赤红,神态狰狞,犹如一头凶兽般的狠戾眼神,歇斯底里!
他心神随即转向沈星,甚至有一种急切,握着她的手:“别劝我,别劝我!老师说的,我都知道!我可以做到了,恶名昭著我不在意,既然我已经摄政,我就不会让任何击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