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朝廷大军绕路后再紧急奔赴巢州关等四处,已经来不及了。
绝对及不上圣山海这边快的。
到时候,嵊州一带的葵水怀水相夹的嵊州平原也成为一片泽国,形成天然屏障,已经无法行军了。
这样的话,葵水淮州一线就真正拿下来了!
夏以崖冷笑一声,带着一种森然的恶意:“并且,裴玄素明知道河堤有问题的情况下,他下令开炮,他也就该完了。”
一个阉人,蒙蔽圣听得摄政大权,炮轰大堤,水淹千万百姓,毁嵊州平原鱼米之地,中土王朝“五大粮仓”之一。
简直遗臭万年。
别说裴玄素无法得胜,哪怕他真的一战胜利,他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当然,夏以崖也是藏着一个没说出来的私心的。嵊州平原成为沼泽之后,保护的恰恰就是江左夏氏。
若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境地,江左夏氏将会是坚持的最久的一个;倘若分裂国朝成功,形成两国,打到最后朝廷无力约束门阀,那江左夏氏将进可攻退可守,封地就是最佳的根据地,一如他曾经辉煌的先人一般的。
夏以崖低声:“殿下!要快。”
他把曹闵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时候是裴玄素最怒发冲冠最疯狂的时候,成功可能性非常大的时候!
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必须马上动手!”
夏以崖急促的语气,一停,室内登时安静下来了,只有极度紧绷的氛围,以及两人明显粗重的呼吸声。
这个计策的前期已经铺垫好了,只要明太子一同意,给裴玄素送消息的人马上就能放出去,在裴玄素此刻的情绪之下,成功率非常大的。
唯一的就是,葵水向来不驯,险滩很多,一旦大堤被轰破大决,战船将会随着水流冲向决堤的方向,掌舵都没法掌住的,非常非常危险。
夏以崖已经很冒险,但他立即进底舱,还有一些把握;明太子这个身体,去冒这个险,差不多等于赴死。不说别的,他的伤口没有愈合,一旦被黄浊河水浸过,估计马上感染急转直下。
明太子鼻息很重,神色狰狞,他死死盯着舆图,迅速思索推敲夏以崖的计划,夏以崖适时道:“河堤情况,殿下可遣心腹立即随我的人去勘探。我半句虚言俱无!”
夏以崖也带了心腹来了,就在外面。
明太子立即把冯渊叫进来了,让他马上安排人跟着夏以崖的人悄悄出营,以最快速度完成勘探。
冯渊匆匆跑出去,军靴落地急促的沓沓声。
明太子霍地抬头,其实并不需要多迟疑,他的不忿不甘,以及这个日夜被伤痛折磨的身体,还有虞清郑安等亲信的惨绝人寰的死况,他已经呈现一种扭曲,几乎是夏以崖说清楚了计划,他就急不迫待起来了。
明太子马上就同意了。
他已经快死了,他为什么不同意?
“不错,就按你说的做。”
明太子冷冷一笑,那双充血的眼睛迸溅出一种凌厉嗜血但志在必得神色。
夏以崖大喜,“啪”单膝跪地:“殿下英明!”
明太子都懒得看他,他和夏以崖是同一类人,夏以崖有些私心,他知道,但整个计划恰好契合了他,是他想要的,这就行了。
明太子正要说话,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意外情况发生了。
张蘅功也被召进来的,他负责巡守外围的,也不是明太子要吩咐他何事,进来之后,见夏以崖一身铠甲侍立在床前一侧,他诧异,问安被叫起后,他说:“九殿下不是过来见您吗?”
他以为是楚淳风在。
刚一刻钟之前,楚淳风进了别院的主院,还和张蘅功打了照面和招呼,楚淳风说来见明太子的。
谁料没见到楚淳风,却见到了夏以崖。
明太子心一跳,他霍地坐起来,“你说什么?淳风来了,什么时候?”
张蘅功一愣,急忙说:“一刻钟之前。”
“属下在主院外墙外巡守,巡到正门的时候,遇上九殿下,九殿下进了院子,说要来见您的。”
明太子登时,连眉心都跳起来了,他立即道:“扶我起来,穿衣,马上安排人去找淳风,必须找到!要快——”
……
时间回溯到一刻中之前。
楚淳风带着楚平等几个亲卫,抄手游廊,离得远远,就望见夏以崖带着人进了主院。
他眉心当即皱了下。
明太子伤病交加,清醒之后受尽折磨,楚淳风挂心他,只要一腾出手,就紧着回来看他。
并且每次回来之前,都不厌其烦的擦洗,深秋近冬的天,水已经沁寒,但他一点都不在意。
楚淳风其实很不喜欢夏以崖(夏以崖其实也感觉得到,所以他才要在明太子死之前完成这些事情)。四哥身边这么多的人,很多都很狠,但唯独这个夏以崖给他感觉内心很阴暗。
他笑语晏晏,恭敬谈笑,但种种事情,却将四哥拖进一个更深的深渊的感觉。
四哥经历过太多的苦,本来就很偏激。
楚淳风真的很不喜夏以崖这样的人和明太子交往。
他曾经提出过几次劝,但奈何明太子不在意,楚淳风也不能拿明太子的主意,不喜欢也只能这样了。
这种时候,现在午夜,大军都尚未安置完成全部,这个夏以崖匆匆跑过来干什么?
楚淳风登时就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于是他留了个心眼,进去之后把楚平几个随口遣了,自己找了个去茅房的借口,而后从后面茅房一绕,从后面绕回明太子寝卧。
楚淳风在明太子这里,向来都是进出行走自如的,连明太子的卧室他要想也能直接就进去,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他经过了站岗的近卫,在一个有后窗的角落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