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根本不敢置信。
沈星甚至不敢第一时间回头,沈云卿立即就掉头了,她“啊”了一声。
其实也就是很短暂的时间,沈星的马被她一扯缰绳,提起的两蹄沓沓落回溪边,她蓦地回头望去。
只见漫漫原野,远处乡镇官道民房的黑影和点点灯光,月夜下,一个男人率着隆隆的马队,他的身姿挺拔颀长,马上矫健而英姿勃发,风和尘土扬起他的衣袂猎猎翻飞。
这个男人,哪怕是黑夜中看不清面庞,仅仅一个轮廓,众人众马,他都永远是一回首的目光焦点。
那凌驾于所有人的身姿和气势。
他率马队猎猎踏过滚滚黄尘而来,前方的队伍不禁全部勒停,徐芳徐景昌邓呈讳张合等等人,挡在沈星面前的所有人,大家都有意识地,立即一扯马缰往两边分开,把沈星面前露出大片空地来。
月夜下,裴玄素狂追一路,一直快马冲到沈星马前的三丈,他一提马缰,整个队伍疾驰的膘马都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蹄重重落在原野的地上。
裴玄素骑术了得,是最快抵达,最快控制胯下骏马的。
淡淡的月光下,沈星风尘仆仆,她头发又些微散碎,正落在她的侧脸边上,努力挺直脊梁坐在马背上,但她看着小小的,难掩疲惫风尘。她正愣愣的,一瞬不瞬看着他。
她目中下一瞬涌出泪意,她强忍着,不可置信看着他。
裴玄素喘息很粗,他甚至有些怒发冲冠,一勒停马,和她相隔数丈对视了一会,他怒声:“明太子有伏击!你还去什么?!”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怒喊,只是说到最后一句,那种私人情感中的恼怒和生气又出来了。
看得沈云卿都不禁惊讶。
裴玄素这人,向来都是高高在上冰冷深沉又漠然的,难以窥视,阉人和他们本来就有一些不一样的陌生,饶是对方以前客客气气,也感觉不到多少亲近。
曾经沈云卿偷偷担心过,这么冷这么狠的男人,怎么谈恋爱?她总担心小妹在这段关系处于被压制的下风,因为家里委屈求全过,天天吃亏。
陈同鉴说她杞人忧天,再冷的男人也有热的时候,星星那么柔软那么好,谁不疼她?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外冷,在家未必冷。让她千万别多问。
沈云卿左思右想,只有闭嘴了,但心里还是忧心忡忡的。
这一次,这里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裴玄素激烈的情感流露以及两人的相处方式。
真的让沈云卿等人都不禁讶异和惊叹了。
裴玄素气得狠狠甩了一下空鞭,恶狠狠地怒声骂沈星,那个咬牙切齿的样子,沈星眼泪却哗一下下来了。
她翻身下马,甚至还踩到石头趔趄了一下,她扔了马缰,向这个男人狂奔而去!
——沈星已经看到了,他不仅仅身后大批的人手,甚至后方还有好几股,为了没那么引人注目,隐在后方的远远未倒伏的枯黄长草和镇甸的巷口之内。
她一下子眼泪滂沱,裴玄素能追来,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月夜下,坑洼的野地,狂奔勒停马群的喷气声,她不顾一切,冲他飞奔而去。
裴玄素有一瞬眼眶也热了,他重重喘息着,一翻身也下马,冲她疾步而去。
两人都跑起来,重重拥抱在一起!
这一下,情绪翻涌得无以复加。
裴玄素咬着牙关,紧紧抱着沈星,他感受到她的汹涌的泪意,他也闭目强忍了一阵,才勉强压下了那汹涌的情绪。
片刻,裴玄素才低下头,他稍稍分开两人的上半身,她抬起一张满面动容泪痕却努力睁大杏眼看着的脸。
月夜下,她的五官面庞是那样的清晰,那双充斥了血丝的大眼睛依然可以窥见她先前的哭泣。
裴玄素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冰凉坚硬的大拇指玉扳指以及他滚烫火热的掌心对比是那样的强烈。
他沙哑低声:“我爱你,很爱很爱,比爱我自己还在。”
“我不想悔之晚矣。”
“一辈子太短暂,我发现我一瞬一刻都不想浪费。”
突然浮起这个信念,就这么算算,一辈子哪怕古稀花甲,也不过六七十,他都已经二十多了,尽算也不过相守相恋一万多个日夜。
而一个月,就占了三十天。
还算成天,竟是那么地少,让人都不禁生出一种焦急来。
真的太少太少,少得让他一天都不想浪费。
裴玄素终究是理智和好的情感占据了上风,徐景昌就在他左斜前方,他一眼都不想看这个人,他只看着沈星,哑声肃容对她说:“我不会迁怒其他徐家人。但我会对他做出应有的惩处,包括身体上面的,我会废了他,但我不会要他的命。好不好?”
裴玄素咬着牙关说的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身体都不禁战栗了片刻。
沈星拚命点头,她简直不敢相信,裴玄素会退到这种程度,这么快。
大家都已经纷纷下马了,裴玄素下马后没人还在马上,徐景昌沉默站在后面,低着头,他倏地抬起,泪流满面,不可置信。
浑身战栗片刻,徐景昌无声俯身,双膝着地,冲裴玄素方向无声磕了个头,深深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停留了很久很久,泪水滴滴答答落在黑夜里枯黄的草泥地上。
沈星眼泪决堤,裴玄素眼睛也湿了,两人都喉头一阵发哽,重重地拥抱在一起!
沈星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良久,才沙哑:“裴玄素,裴玄素!裴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