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后多少次回忆起,沈星心脏疼得难以忍受。
她急得不行,裴玄素直接把她甩上背背着一路疾掠,她想起他的伤,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
那双手,抓紧了他肩膀上的衣裳。
裴玄素徐芳一行速度提升到了巅峰,一路狂赶急掠,来得不迟也不早,刚刚好。
血腥遍地,零星尸首倒伏,远远嗅到顺风来的硫磺硝石味道,裴玄素鼻子特别灵敏,他就知道到地方了。
他们刚从黢黑的丛林中冲出,听见小山岗顶端一声暴喝:“夜枭!灵鹰!即刻上绺子——”
叮叮当当急促的兵刃交击,混战白热化,竭尽全力,勉强归拢到可以收网的位置。
上绺子,是暗号,即“点引线”。
灵鹰是沈景昌的暗阁代号。
徐延等人一再拦截了沈景昌小队,后者最终来迟,正在坡底激战,但上方掌阁目如鹰隼看得清底下有谁,一声疾令,暴喝而下。
底下不止沈景昌一个人,沈景昌和夜枭避无可避,只得一咬牙抽出火折飞跃而上。
就在这个至关重要的关头,一支袖箭在丛林中激射而出!沈景昌人在半空,一个扭身硬生生避过,但已经慢了半拍,夜枭上去了。
“嗤嗤……”
引线点燃了,所有知情者和已察觉不妙归属太初宫那边的暗阁成员,在疾速往外急纵飞掠而下。
“轰隆——”
一声惊天大爆炸,整个小山岗被炸成粉碎,火光黑烟土石冲天而起。
沈景昌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行的小脸,他急得往那方向一扑,沈星也冲向去,姑侄两人抱住对方全力往荆棘树后扑过去重重翻滚。
落地一刻,沈星抓住沈景昌的左手,完好无损,她喜极而泣。
沈景昌搂着她,拍拍安慰。
现场却是不适宜交谈久留的,沈景昌立即撕下一截衣摆蒙住沈星的脸,现场尘土非常硝烟滚滚,荆棘树丛后只有沈景昌的几个心腹和不远处裴玄素一行。
沈景昌起身,看向已赶到沈星身后的裴玄素徐芳,他看着裴玄素。
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形相艳丽绝美,乌发几绺散碎下,眉目冰冷,如初冬的河水一样凉无温度。
沈景昌原不喜他阉人,但转念一想二姑和二姑父,遂放下了这点。
他端详半晌,“好好照顾她。”
他捏了沈星的手一把,匆匆就要和她们分开。
沈星心里着急,一把拉住沈景昌,她目不转睛仰头看他,面露急色,一时间却不知要说什么。
沈景昌和往日完全不一样,没有孩子气,眉梢眼额神情间,甚至和裴玄素有些相似。
她突然落泪了,原来他早就被磨砺成熟了,却小心保护着她的纯真。
她突然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上辈子任何决定,哪怕和裴玄素纠缠半生进退两难,被他脱了.衣裳在榻上百般玩.弄。
都是值得的。
沈景昌当然不想托裴玄素照顾沈星。
但他身边太危险了。
也不能有外人。
他说了个府邸:“那是我明面的身份,有事你来找我。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先悄悄传信大姑。”
沈星急忙说:“有什么,你一定要叫我做,我现在在外面了!”
沈景昌笑着点头。
“大姐也叫!”
“嗯!”
沈景昌带着几个心腹快步离去了,漫天的粉尘烟火里,他转过荆棘丛后,脸上笑意便敛下来了。
他握了握拳,这双手沾满血腥,他干过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连碰触都不敢多碰触他的亲人,尤其局外的沈星和沈爹。
烟尘滚滚,那个夏柳般长挑劲瘦的黑色身影渐行渐不见,沈星看得心里难受,沈景昌出身和天赋,年纪轻轻身手佼佼,他本应做过傲战长关的少将军。
同理,还有她身边的裴玄素,裴玄素文韬武略,他原应该随父亲,走文治晋身的路子。
惊才绝艳,晋身朝堂,文定天下,哪怕由文转武控兵部,他亦毫不逊色。
只可惜啊。
裴玄素沉沉看着沈景昌的背景,他心中所想,何尝不与沈星几分异曲同工。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裴玄素心情很复杂,眼前这个是徐家人,为了沈星和后事,他勉强按捺住了自己,他神色冰冷,眸光幽暗,说:“唯有崛起。”
不管哪一条路,多荆棘多坎坷,他也非憋着一口气走到最后不可!
停下,唯有他死。
……
仰天长呼,烟尘阴云盘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裴玄素一刻不停,“走!”
他要背沈星,沈星思及他的伤,没有同意,让徐芳背着了。
徐芳四人伤了两个,但伤势不重,叮嘱两句徐芳徐容跟着沈星走,徐喜两人先找地方包扎伤口。
徐芳最后回头,沈景昌背影已经看不见了,他毅然转身背着沈星往裴玄素方向疾奔赶去。
裴玄素时间算计精准,他们赶到大盆地的时候,奢蔼带着他手下的驭蛇夷民刚刚结束行动。
韩勃带人到得略早一些,一进大盘地里的深山老林,嘶嘶毒蛇爬行的声音,让所有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登时刹住脚步,直到听见竹哨的连续婉转吹鸣,他们才谨慎里行去。
毒蛇窟的毒蛇全部带了出来,已经完工一条条游回肚大脖子小的老竹篓里,交缠成一团满篓嘶嘶游动,被一群驭蛇者各自背起在背上。
暗黑的老林中,毒蛇爬行过的痕迹成千上万,幽幽泛着一种隐有黏液冷光,温度都仿佛往下坠了几个幽冷点。
奢蔼换了一身普通夷民装束,一见人来,问:“裴玄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