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都忘了!!”
“你们心里只有这个帝位和权柄,二哥不就是会讨好吗?谁不会啊?!”
明太子恨极了,他年少就看透了那东西的伎俩,但他恨极了他那个父皇,他不屑罢了。
曾经,他对他的母亲还是有一些希冀的。
因为他的母亲对比起他的父皇,还是要好一些的。
所以他选择了私下帮了他的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战胜了他那强大无匹的父皇。
可是,可谁料啊,他的母亲也是一路货色!
登上帝位之后,他的母亲其实也是一样的!!
明太子情绪翻涌,恨如火烧,他的半张脸如仙,半张脸像鬼一样,狰狞极了,他恨道:“我就是要当皇帝!我要抢走你们在意的这一切!!所有——”
他长剑一指,死死指着神熙女帝,重重呸了一口,明太子终于说出来这么多年来最想说的一句话:“你不配做我的母亲!!你们都不配——”
“啊啊啊———”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明太子声嘶力竭,他简直失控了,真情流露之下,连不该说的都说了,比如他寿元不永。
让人分辨不出他心里帝位更重要,还是宣泄更重要。
可能同样重要,因为两者混合在一起,已经成为一个整体了。
中军相接,只是短短一瞬,首脑宣泄情感,只是其他人却不能,激烈的厮杀和摩擦之间,两边的中军核心却是很快分开了。
明太子那孱弱的身体却骑马持剑的染血身影很快看不见,只剩喧嚣无比的剧烈战声厮杀。
中军明黄的王旗之下,留下的却是久久的震撼。
实际上,明太子撕下左半边脸那张人皮之后,连神熙女帝都猝然不说话了。包括帝皇暗卫江元等人,颜征蒋绍池简从应等京营主帅和将领,所有很熟悉明太子的人,被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绍池迅速调整的阵势,进退迎上敌军,胶着的厮杀仍在持续,他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后,立即侧头看王旗之下,跨马有些怔怔失声的神熙女帝。
神熙女帝有一刹的震撼和混乱,明太子到底是她的儿子,那些凄厉的诘问,一下子搠中了她心脏某处。
她之前恨不得生嚼了这个逆子,可突然发现,十数年前,他就已经变得这么不人不鬼。
是怎么弄的?
一刹那,她想到了十九年前的那场大火,心脏不可自抑陡然一缩,她依然挺直腰身,但这一瞬心绪蓦地混乱了一瞬,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蓦地,神熙女帝感觉战马接近,是蒋绍池。
长夜,战声厮杀,但两人已经听过很多很多,撼动有,但此刻心中都有情绪在起伏。
蒋绍池看懂了神熙女帝沉默下藏着的混乱情绪,他也真的很震撼,实际他也矛盾难受了很多年了,有些话,他想说了十多年了。
今夜,他终究和儿子昔日的理想分道扬镳,奔她而来,要说一点强压的翻涌情绪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两厢叠加,蒋绍池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蹙眉,沉默良久,终究低声说:“我不后悔率军而来,可是,他……”他望了明太子的方向,方才那个疯癫凄厉的孩子,“我有些话,想说很多年了。”
“武德年间的事,就不说了。可你登基后,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翻飞的王旗的帅旗,呐喊和厮杀声中,但中军这一小块,因为方才所见的震撼,出现了一种异常的安静。
所有人都有种不可置信,都不敢望向王旗下,但又下意识急促策马中屏住了呼吸。
蒋绍池望了远方一眼,黑夜中乌云滚滚,星云是那么的黯淡。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有些激动,但终究控制自己尽可能平静地说:“当初他交出果毅军之后,你辖制东宫就算了,你为什么要炮制东宫谋逆案?”
“你一定要把他身边的人杀光吗?”
说到后面,蒋绍池语气有些急促,不禁目露伤感。
有什么比看着爱了一辈子的心上人慢慢变质,变得面目全非,而更难受的?
有,但绝对不会多了。
明太子小的时候,他曾抱过他,那是个很贴心的孩子,聪明但心肠柔软,会心疼娇花过季枯萎,会为雏鸟坠地掉眼泪,微笑有点害羞喊他伯伯,眉宇间很像她的一个小男孩。
他心疼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神熙女帝蹭到一点皮或因为朝政生气,他小心翼翼跑过去,努力吹着,搂着挨着母亲,乖乖不说话,让人心柔软都要化了的好孩子。
神熙女帝心一震,有些记忆不受控制在脑海中翻涌飞掠,和方才明太子狰狞丑陋歇斯底里的交错,她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捏着,她倏地侧头,鼻息翕动,看着蒋绍池。
她突然之间,哑口无言。
在蒋绍池的面前,她连帝皇威仪都不需要去维持,世间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蒋绍池深吸一口气,和她对视,也不可抑制感到有些泪目。
“你当时,真的很担心吗?”
如鲠在喉到了那个地步吗?
“可那是你的亲儿子啊!他都把果毅军上缴给你了!”
当初神熙女帝初初登基,是的,阻力确实不少,大半朝的太.祖遗臣聚拢全力支持皇太子,还有隔岸观火的门阀们。
明太子这个太.祖皇帝唯一活着嫡子,皇太子,就自然而然成了神熙女帝帝位和皇权最大的威胁。
这样的情况下,明太子当时对母亲还是有一丝希冀的,他仍然有一些期盼母子能有共处共存,不复武德年间。当时,必须有个人先退一步,他沉默了几天后,最终把果毅军的兵符如神熙女帝所愿上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