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音大约知道沈星为什么会这么问?可她对裴玄素这阉狗正恨得牙痒痒。上次裴玄素半胁迫她去引爆旧马厩的火药圈,她险些没命出来,韩勃受了裴玄素嘱咐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在楚元音后心一脚把她踹出去。
楚元音性命无碍,但距离大爆炸太近,震伤肺腑直接吐了血,一边身体被铁蒺藜扎得跟马蜂窝似的。
简直恨不得将裴玄素大卸八块。
而且就算没有这茬子事,楚元音天之骄女,她就算再落魄,她骨子里也是高傲的,闻言不禁嗤笑:“一个阉人,哼!”
言语中那种傲然,神态间的居高临下的嗤笑,让沈星一下子沉默下来,不用问了。
楚元音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有点瘦削的娇小少女,对方年纪比她还小,有些怔怔震撼的样子。
魏国公孙女。
魏国公传奇人物,去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但这个少女有点可怜,从小没入宫籍,是在永巷长大的。
难为没有长歪。
不过也是可怜,若是宫外长大的,她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一个阉人,也绝无可能被赐婚阉人。
她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正常男人,否则想必是不会接受的。
楚元音不屑:“我楚氏宗女,公主之尊。太.祖皇帝一世雄杰,开国之君九五至尊,岂是一个阉人可高攀的?!”
神熙女帝都不会。
她会杀楚元音,但绝不会给楚元音配个阉人。
估计对沈星也是。
也不知裴玄素使了什么手段,才让神熙女帝赐婚的。
楚元音声音不高,傲然掷地有声,沈星怔怔,哑口无言。但这个时候,裴玄素自山坡后方的大树后走了出来,他一身玄黑武士骑服,有些风尘仆仆,扔了马缰直接自后面山坡上来的,眉目沉冷如冰,冷冷道:“听说大公主的未来驸马病了,不知会不会病死?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楚元音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原来的未婚夫定国公家,在皇帝驾崩明太子出山后,未婚夫定国公世子直接称病,估计拖一段时间拖不下去,还会“病死”,反正绝对不可能娶楚元音的。
谁也没料到裴玄素突然出现。
楚元音一凛,又被戳了要害,脸色丕变,她一行人目光凌厉,怒目而视,“你!”
裴玄素面如寒霜,冷冷讥诮,上下扫了楚元音一眼,不屑一顾,直接拉着沈星走了。
裴玄素恼怒至极,一下山坡,掀掀唇:“只剩下一身皮,还敢耍嘴皮子的东西,哼!”
看他脸色,是动了真怒。
沈星早已回神了,急忙说:“不是,是我问她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辈子,楚元音也挺不容易的。暂时双方也没根本矛盾,裴玄素这个人若真介怀着恼了,他下手可是又狠又厉的。
裴玄素要对付楚元音,沈星并不是觉得不可以,但她不想是因为自己今天的问话连累别人。
她有些着急,一边走一边急忙说了好几句,裴玄素是知道她的,也不想她有心理负担,最后压了压恼怒,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因为她今天的话对她动手做什么。”
沈星这才松了口气,冲他笑了下:“嗯,那就好。”
……
所有人都重新灌满了凉茶,裴玄素一到,当即就下令西去了。
分开几队,没那么引人瞩目,该飞鸽传书的早已飞鸽传书,沿途不断换马,日行能抵达三百至四百里,西边境线距京畿千里之遥,但裴玄素沉声吩咐,他们要在三天之内抵达西边军驻疆三大主营之一的什山大营。
一路都在飞马疾行,盛夏的高温下赶路汗流浃背,全速急赶之间全力控马,沈星几乎没什么心思去分神想其他。
但总偶有休憩的时候,他们总不能不眠不休。
这点点的罅隙,很多前世今生的东西因为楚元音的回答,潮水一般翻涌了出来。
沈星上辈子一直以为,他爱着的人是楚元音。
但今天楚元音今天的傲然回答,简直像一记重锤,重重将她这个认知砸了个粉碎。
斜阳漫天,大家纷纷下马,她找了背驿道面河的地方坐着,粼粼的小河和夕阳,她把马拴在路边让它歇息吃草,自己站了一会,坐下,忍不住回头望向夕阳和小河。
她目光几转,有些难言的怔忪。实际上,沈星非常了解裴玄素,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楚元音这样的态度,裴玄素绝无一丝喜欢她的可能!
尤其是前生,因为净身,他阴沉又敏感。
别说喜欢了。
但凡有人流露出一丝这样的言辞和态度,盛怒是必然的,他出手必见血,也绝无相爱相杀的可能,诛杀三族还差不多。
是她误会了吗?
那他为什么不纠正她?
这样漫天的夕阳和霞光,像极了那人最爱的如火如荼的衮烈身影和色泽。
记忆如潮涌,还是那么鲜明。
沈星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她刚嫁给姐夫,立后大典不久,不过她被关在内宫会很没底,幸好姐夫知道,姐夫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她必须待在宫里。
他和楚元音分开,那么恰巧,是在他发现她还是处子之身之后的没多久。
回忆那段,华丽鲜明,少女到底是不一样的。
步态、走动、眉宇、身段,提辖司太监堆里,精通此道并整天吹嘘的人并不少。
裴玄素肯定有听过的。
他这个人特别天资聪颖,有些东西不刻意学,听一听他就捕捉到关键。
那时候,明德帝遗言,他要与父母和兄长合葬,同葬在东陵的太.祖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