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靖陵惊变!
大水汹涌沿着墓道冲涌,所有人掉头狂奔,多次遭遇奔涌的水流,最后仅剩下不相熟的他和她。
那个少女,他并没有理会,阴沉着脸往前疾冲厮杀,她跌跌撞撞在后面自己跟着,也拿着匕首和袖箭补刀。
全程没有交流,他冷漠如斯。
最后石闸落下,他左腿剧痛扭曲,那一瞬意识到救治不及时他会残废,残废的阉宦还能干什么?!皇帝不会用的,彻底退出舞台,一切都没有了!
那一瞬的阴暗恨意,他挣扎爬起来,他却绝望地发现,一个他的人都没有。
墓道封死,就算他的人及时脱身,也基本没有及时找到他的可能。
那一刻他蜷缩在闸门之侧,剧痛,恨意,暴戾阴暗绝望到了极致!
可那个他一路上都没理会过的少女,迟疑一下,却跑过来询问他,得知需要及时就医,她赶紧去找人。
她从他身边过去,他甚至当时没想到她会回来。
青稚少女,瘦削,惊弓之鸟,居然没跑,以为她找人是借口,结果竟然不是。
她找不到人,跑回来,犹豫迟疑,竟然要自己背他赶下山。
她居然还真把他背起来了。
一路上摔了无数跟头,头崩额裂,鲜血流了半脸,但跌倒的时候还是先顾着他的腿。
那天午后的阳光从密林枝叶间漏下来,她听见野兽嚎叫会害怕,事实上她全程都害怕和很吃力,深一脚浅一脚,跄踉跌撞。
他的腿在一下下摇晃中剧痛入骨,他喘息很重,但她更气喘如牛,那个阳光斑点晃得人刺眼,剧痛和汗流浃背的狼狈让人记忆都有些模糊的午后,他伸手摸一下她从额头流脸颊的血,喘息着,不知想恨还是想笑,心里狠狠骂了一声傻子!
她也没本事给弄东西吃,从早上到入夜都没吃的,她最后只找到些半青不红的地莓子。
她还想走远一点捡几个鸡蛋,但他立即把她喊回来了。
就这么个傻子,居然跌跌撞撞,赶在伤重难治之前把他背下了山,摔了这么多的跟头,居然没把他的腿摔得更严重。
最后,两人终于和上山搜寻他们的心腹手下汇合,那个叫徐芳的一见她满头献血,吓得大惊失色。
而他立即接受了治疗。
正骨接驳的剧痛,他咬牙抽搐,嘴里是酸甜涩涩的地莓味道。
那半生不熟的酸涩味霸道得很,吃了几剂苦药都还残留在,自此开始了两人纠缠的半生。
后来宫变,明太子抓住机会欲将这些敌党和杂碎扫清。
她飞奔,苍白的脸色,徐芳他们先后引走敌人,剩她一个,他们迎面遇上,她撞在他的身上。
他倏地停下脚步,盯了她片刻,吩咐其余人匆匆领命奔出,他掉头,她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去。
他打开一个地道口,把她扔进去。
那地道底下有水,浸没膝盖以下,青苔极滑。
落地之际,她替他挡了一下,急忙问他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没好全。
他淡淡道,死不了。
抬眸盯了她一眼,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加了句:“要不,你等着给我包扎换药。”
她连忙应了。
本意是让这女人好好待着别乱跑。
可她答应了,就一意在那等着。
她明明知道东西提辖司大把的好大夫,但她应承了,就抱着药待在那里。
像个小傻子一样,站在地道口等了他一天多。
一天多下来,他的腿隐隐剧痛,竭力控住局面,神熙女帝垂死又救了回来,没有驾崩。
他想起她,最后回头去看了眼,她还在哪儿站着,他答应帮助徐芳他们她就松了口气,从这里往上其实就到莲花海,能上去,但她傻不愣登在等了一天多。
他站在地道的水渠里,看着这个目光清澈有点怯、又硬撑着跑来入局,傻傻背他下山,又在这里等了他一天多的少女。
他还真把腿给她包了。
她搂着药蹲了一天多,带着体温,认认真真,居然包得很好。
后来,有次在山坡翻滚着,两人有了第一次无意擦过的吻。
日夜积累,那阴沉暗戾如铁石般的心,竟长出一条缝隙,他终究悸动中生出了一些希冀。
可董道登之死,桩桩件件指向她,从暗自升温到如坠冰窖,他沉沉的阴戾,两人爆发尖锐矛盾,分道扬镳。
后来几番分合。
直到明德帝驾崩前夕,费尽一切心思竭尽全力给他一击!那时候她已经投奔了她的姐夫,两人敌对的。
他重伤昏迷在山坡下,她最先遇上他,两人那时候熟悉又恨仇不少,本应她至少应该拿他的命去换个郡主都得。
两人敌对,一匕杀了他才对。
可她最后拖他避到密林里,又伪装后用荆棘当篱笆,花光身上的伤药,内衣全部撕尽,才勉强给他止血包扎好。
他剧痛中,曾经短暂有过一点意识,有个绿色的身影,模模糊糊,“这次……,你正好隐遁,回归乡野也是好的。
孤寂,涩然,单薄的身影。
彼时明德帝临终一击,他险死还生,东西提辖司死了不少人,差点直接崩溃裁撤。
重伤昏沉间,声音和身影都失真,那天她穿的紫色衣服,楚元音才穿的绿意。
他被手下人冲进简陋的荆棘篱笆中找到,清醒后,却没有落魄归乡,而是反杀,血腥还击。
明德帝含恨而终。
可惜不是他杀的!
丧钟敲响一刻,他恨戾到了极点。
可偏偏,他还得给灭门仇人跪地哭灵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