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淳风潜藏绥平王府,对龙江之变刺杀神熙女帝之事幕后运筹帷幄,虎口关表现也可圈可点。
只是到了关心的人和事上,还是难免患得患失担忧。
楚平几人低声安慰主子,“主子别担心,太子殿下既然应承了您,就肯定会如此的。”
“也是。”
楚淳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但愿一切顺利。
他扯了扯马缰,“好了,我们也走吧!”
“驾——”
……
新邑前往甘溧州一带的驿道上。
大批南衙亲军、羽林卫、宦卫和宦营兵甲正一身赭衣或铠甲,在暴雨中扛着旌旗往南边快马而行。
普通卫军并不知目的地,顶层的寇承嗣窦世安林麟等也没有外透,并且他们表面看着也不是直奔甘溧州去的。
——这是慎防明太子那边并没有得知徐分蔺卓卿两人的具体所在。
他们就可不能给人白送消息。
大部队安排在后面,晚一个时辰出发,是裴玄素经过慎重考虑的,原因同上。
寇承嗣被安排率大部队,他心里憋气,但居然也隐忍下来了,没有反驳安排,照做。
暴雨浇得人睁不开眼睛,寇承嗣窦世安等人飞马围着整个大队伍一圈,大声吼:“快!坚持一下,前面探骑报,过了弥州就没有雨了!”
“把风寒药丸吃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
裴玄素他们几经改装,化整为零,最后汇成七八支大队,路程已经飞驰过半了。
裴玄素带的亲信也不少,有将近两百人。
方方面面,能考虑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因为是长途拨涉,又冒雨急赶,不休憩不行,所以中途是安排休息的。
顶着大暴雨跑了大半天,到下午抵达的旸州一带见了些阳光,但过了旸州之后又有霏霏细雨,傍晚时雨带,一直到了深夜时分,他们才在繁华驿道的两侧分别找了些住家开设的家栈,停驻下来稍作休憩半宿。
整个家栈后院都清理过一遍,便服宦卫无声站岗放哨,韩勃和顾敏衡还带人在附近巡睃了一遍。
后院的正房泻出一泓灯烛的黄光,雨停了了,不过檐下还滴答的滴水声。
屋里,裴玄素正坐在外间的长案后,眉目沉肃快速翻看各方送来明暗讯报和神熙女帝的密谕折子。
他人在路上,消息不断。值得一说的是寇承嗣,虽憋气,但被安排带大部队也照做了,并且他得到京畿和圣山海的消息及判断,也立即给裴玄素送一份。
寇承嗣还是又一点过人之处的。他爹死后,他能稳住并彻底接过寇氏,光凭神熙女帝镇住是不够的。
另外,窦世安、何舟、吴柏等留守新邑的人;和裴玄素不同路,分头去的云吕儒那边;还有京畿张时羁和沈星底下徐家旧部岳肇等等;前方的陈英顺梁彻。这等关头,都各自有明面上、私底下的密信传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裴玄素必须马上回折的——神熙女帝不愧是血腥政斗权斗的最后获胜者,不管在东都怎么和东宫斗得一个火花四溅血腥遍地,她都始终没有被转移对此事的关注。
她比想像中还要更密切关注裴玄素的进展。
一天两个折子上呈神熙女帝。
玉山行宫有时甚至会来手谕询问细节。
裴玄素除了卢凯之父子和他私下收拢五门阀之外,其余和盘托出,事无钜细。
神熙女帝是个很敏锐的帝皇,太多谎言可不行,后续进展细节会填补不上的。
——目前裴玄素还需把握好这个度,他可以表露危险感,可以出类拔萃铺垫日后,但他还不能表露出哪怕一丁点的不臣。
因为卢凯之父子引出的徐分蔺卓卿疑似在甘溧州,他用审讯口供掩盖过去了。
并且五门阀的事情,出了叛徒,他给加了一句,“五门阀惊慌,对推恩令动摇甚多”。
林林总总,就不细说了。
反正外头局势倾轧不断,头顶的天、各方的拉扯从不间断,而他们目前正遁着这条线踩上另一场蛰隐的更大的风暴漩涡。
裴玄素垂眸瞥过神熙女帝的询问手谕,是有关东安华氏和华文溪的,他挑了挑眉,从匣子抽出一本黄绫密折,略略思索,提笔快速书写。
在外用的油灯,灯光偏黄,但点得多也很亮。
橙黄的灯光下,深夜安寂,除了风声和偶尔的滴答水声,只听见远处驿道时不时的隐隐车轮声和抱怨声。
沈星的工具包袱挂在里间门侧的木桁上,沉沉一个大包,在灯光下投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沈星则坐在屋子中央的方桌边,正在板凳上低头看一封信。
——这封信,是今日裴玄素出发前给她的。
是她爹写的,她一路上都没时间,这会才得空细看。
工具箱不好带,打成一个大包袱,勘察台除了张合、邓呈讳,也就来了梁喜何含玉。
沈星个子小,身材也偏纤细,她背着沉甸甸的大包袱走了一路,裴玄素看着,却也没去帮她。
如果他连工作上的的事情都出手去帮,沈星肯定不会高兴的。
这是对沈星的不尊重。
裴玄素在快速翻阅明暗的讯报,提笔写折子,处理手上的事情,但却并不是没有关注沈星。
她侧身坐在方桌的板凳上,正在低头看着手上的几张信纸,灯光无声,室内橙亮,她头发束起来,一个简单的男式发髻,露出雪白的一截颈项和脸颊,还有一只白皙的手。
她端坐像小白杨,工作赋予她的,格外挺直的腰板,让她娴雅的坐姿添上了一点其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