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熙女帝眉目凌厉,这些年,她对这些中立派和一起南征北战的大多数开国功勋可不薄啊!该封赏封赏,该怀柔的怀柔,子孙也关照照顾,也确实收拢到他们的心,他们一直都算支持自己的。
但和明太子一比,这一切就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们迫切为明太子争取政治资本的那颗心,连高坐御座的她都深深感受到了。
有没出声的,但出声的占据了大半。
他们大概怕自己普遍都年过五旬,怕自己老了,会死。
更担心她先死了吧?!
神熙女帝有过心理准备,她既接明太子回朝,这群人肯定会为他争取政治资本的。东宫三府她不可能重设,南下改制她有可能会松一松手调和矛盾。
毕竟现在矛头对外,对准两仪宫。
但今天让神熙女帝再一次清晰的知道,她这个儿子,历来都是不亚于两仪宫般对她皇权帝位威胁的存在!
今天大朝之上,那些往日暗地里骂她牝鸡司晨寇氏窃国的人,全部都温顺下来了,生怕她迁怒明太子。
朝议结束,明太子同去南下累积政治资本的事定下,甚至有些老东西激动得直接晕过去了。
神熙女帝装看不见。
但她实际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愤怒到了极点!也深切感受到明太子的威胁到了极点。
宣泄怒火过后,把药喝了,神熙女帝脸色阴沉,情绪很快平静了下来,她吩咐:“去把赵关山裴玄素、寇承嗣,还有监察司的赵青、王云英、严婕玉都叫过来。”
“另外,把颜征和窦世安都叫过来。”
内、外,公、私,甚至颜征和窦世安并没有在朝上领的改制差事。
神熙女帝没有一并召见他们,而是一个一个见了。
只有一个目的:这次南下改制,从瀛州府一路到虎口关的鹰扬总府,耗时大概两个月左右。
这个全程之内,天罗地网密不透风,必须牢牢看管住明太子!
别人说什么不知道,但大体也差不多。
神熙女帝高居御案之后,裴玄素入内拂袖跪地见礼,神熙女帝并未立即叫起。
她冷冷道:“你兼管二事,除了改制之外,东西提辖司联紧必须牢牢看尽皇太子!不许他与外界沟通,不许有任何交流,也不许他见任何外人。但凡发现异动者,除了皇太子本人,余者一律可当场斩杀!”
神熙女帝一挥手,梁恩捧下一个托盘,里面是一柄金色的匕首。
“若有官员胆敢违谕造次,当场拿下,若抗令不尊者,必要时可当场用此匕斩杀!”
“是!”
裴玄素一凛,当即锵声应道:“臣领旨。”
“去罢。”
裴玄素略等了等,俯身退下,出了御书房。
他掂了掂手中的金匕,韩勃想问,他微微摇头,回去再说。
在这里说被神熙女帝知道,就是找死。
裴玄素瞪了韩勃一眼。
韩勃忿忿不平,也知道好歹,不敢说话,和何舟对视一眼,赶紧无声跟在裴玄素身后离去。
懿阳宫御书房之内。
神熙女帝连续见了多个人,包括寇承嗣,还有窦世安,两人都是掌兵的,回去已经匆匆点选了燕山后卫的亲信和羽林卫,这次专门给太子殿下当护军的。
一连见了多个人,今日又大怒一场,神熙女帝重伤之后身体确实大损,脸上已现疲态。
所以她把监察司放在最后见。
等赵青王云英严婕玉,这分别负责监察东西提辖司和宦营、五军都督府、刑部的三位监察使入殿,跪地请安,神熙女帝沉声道:“前面这些人,和他们底下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心思。”
“监察司乃朕一手亲创,朕信任你们,你们此去,除了本部职责之外,另外最重要的是给朕监察好皇太子銮驾!有任何异动立即上禀,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听清楚了吗?”
三位监察使普遍年岁都不少了,却英姿飒爽眉目肃然,最大的王云英已经三十岁,她们都没有嫁人,一门心思拼事业,是神熙女帝精心提拔上来的心腹股肱。
三大监察使立即大声应道:“是!”
……
监察使们随即退了出去了。
独赵青留下。
时值傍晚,无诏太监宫人一时未敢入内点灯,今天是个阴天,微潮的风自半开的朱红槛窗灌进来。
偌大的御书房大殿仅有朱红槛窗投进的天光,大半笼罩在昏色中。
神熙女帝终于现出疲惫之色,她往后靠坐在御座的靠背上,伸手捻鼻梁的山根。
神熙女帝山根处有几处细碎的疤痕,不过随着年岁渐大,现在已经不明显了,不需要用脂粉遮盖,也看不出来。
赵青上前,轻轻替她揉按头部和肩膀,好半盏茶,她蹲下,在神熙女帝椅边,轻声:“外祖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别生气。”
神熙女帝一生刚强,但重伤大病后,御医反覆叮嘱过,说要少生气的。
神熙女帝张眼盯着她,年轻的女子一脸忧心和关切,那张眉梢眼角带着神似的面庞,半昏半暗里,她盯着赵青,仿佛透过了时光,看早逝的女儿。
她那个为了父母兄弟反目成仇焦急大哭、不断迂回想斡劝的女儿,但她怎么可能劝得住呢?兄弟接二连三死去,甚至有被父亲杀死的,弟弟协助父亲想杀母亲,女儿伤心绝望,最后夹裹的抑郁病逝的。
神熙女帝说:“外祖母没这么容易死的,别担心,好孩子。”
“外祖母还没看见我们元娘出嫁呢。”
赵青抿唇:“外祖母,我不想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