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见沈星抱着司南盘跑向裴玄素方向的时候,范亚夫就知不好了。
后续,果然!
两三下甩脱了盯梢的提辖司的人,替身在上马,范亚夫已经来到一里外的镇子某民房之中。
黎明的时分,镇子已经苏醒过来了,贩夫走卒力工,早饭摊子炊烟哗忽,淅索吃面,早茶的茶楼也已经搬开门板准备做生意。
屋里正匆匆要转递进展密信的人,忙直接呈上。
范亚夫展开一看,脸色当即阴沉下来了。
“这个丫头不能留了。”
范亚夫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当机立断,“吩咐下去,再加快速度!”
只差一天左右,那个私仓就清空,首尾斩断清干净了。
这次他们连自己的人都接上去了。
连日在收拾常山王的烂摊子的范亚夫非常恼怒,他有时不禁皱眉,难道真的有天命?
每当胜利在望,龙江刺杀明明非常成功,偏偏最后一剑被个倒地内侍突然爬起撞偏了一下剑刃,女帝没死重伤,之后又顽强活过来,弄成这样局面。
龙江案查探明明他们占据上风,偏偏杀出一个裴玄素,弄成现在这样局面。
铸造局私库障眼法亦非常优异,连会些堪舆的工部的人他们都私下设法拖下来了,偏偏又出来一个这丫头。
不过范亚夫这人是不信命的,他很快冷哼一声,目露寒光。
几乎是当机立断,招手让心腹附耳过来,快速耳语一阵,后者领命,立马转身。
楚淳风面色顷刻就变了,方才他在土丘就隐有所感,见状大急,“不行!”
他一把拽住那个人,范亚夫等人倏地看过来,楚淳风后背顷刻出汗了,安陆王妃徐氏他们都知道,楚淳风是沈星的姐夫。
楚淳风也知道自己这动作的突兀和不妥,沈星是女帝的人,噤若寒蝉的话题,但由不得他不说啊。
楚淳风说:“那就是个小女孩儿罢了,刚刚出永巷,不过姓徐,搁起来以后或许能用上罢了。”
“但景昌和元娘还在,她哪有什么用?”
“不过凑巧会了这个,其他的她都不会,让人拿下她,我保证以后看紧她再也不会让她出现。”
“范先生,请您给她一次机会,我保证!”
楚淳风咬着牙说。
他拽住的那个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焦急看向范亚夫。
郑御也在,皱眉望一眼楚淳风,又看范亚夫,围着一张粗陋的木桌,所有人都看向楚淳风,又看坐着的范亚夫。
范亚夫慢慢撩起眼睑,盯住楚淳风:“能作号召之用,不管大用小用,她死不冤。”
范亚夫缓缓说:“淳风,你素来能干尽心尽力,今天的话我当没听过,但!你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他厉喝一声:“还不快去——”
那心腹立即一挣,冲出门去。
楚淳风目眦尽裂,“范先生,范先生——”他追出去,但被房门外听到全程的粗布衣暗卫挡住了,仇焰盯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走远了。
这件事情也尘埃落定了,紧急布置已经进行当中了。
楚淳风没有参与接下来的讨论,他气急败坏重重锤了一下一进院的厅门门框,思绪急速转动,一边想着连自己埋在范亚夫卫队中的暗子都要启动了,一边立即掉头,往范亚夫所在后院冲回去。
他还想再争取,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巡的岗哨从他身边过,擦身而过的时候,塞给他一掌很小的纸条。
纸条是刚刚写,刚刚裁下来的,笔锋清瘦,字迹雅逸,笔锋起转点捺又有几分遒劲的一行字。
——“不要再争论了。”
淡淡一句话,熟悉的笔迹,犹如那人在他面前。
楚淳风心有所感,立即侧头往斜前方的大门望去。
那人和仇焰先后闪身出门之后,门板“啪”阖上,又弹开一些,门后的守卫正在关,但还没关上,一条掌宽的门缝。
这个哨点临街,一条两丈宽的黄土乡镇巷道,毗邻街市,算热闹,巷道对面是一个早茶馆子,半旧的布幡和招牌,临巷两面墙的一排大窗上的灰布帘已经撑起来,可以望见大半个早茶馆子。
人进人出中,有一个一身素衣,头戴半旧竹篱笠的瘦削男子,身后两桌各坐一个护卫。
素衣男子静静独坐,竹篱笠遮挡住了他半张脸,伸出一截白皙瘦削的手,如同竹林穿雨,微微抬起头,盯了门内的楚淳风一眼。
那双清冷如星的雅致眼眸淡淡一眼,一下子把楚淳风定住了。
……
门后守卫把大门阖上了,惊鸿一瞥,早茶馆子那人被挡门板之外。
楚淳风不由攒紧手里那张字条,他不能再去阻挠范亚夫之令了,低头,但想了想,终究还是快步走了两脚,藉着屋角遮掩拉过心腹陈平耳语一句。
让他赶紧给妻子传信!
……
将明未明的天光,晨风徐徐,檐瓦窗台的雪沫子纷飞细细如雾如绒。
不多时,就有个挑夫打扮的汉子进了早茶馆子,低声禀道:“殿下,陈平放鸽子了,并且盯着确保没有被射下来才走。”
楚淳风为了方便和他传讯和日常叙话,自己亲自从小训的鸽子,一大半拿去龙江给徐妙仪用了,这鸽子体小能蜷缩在竹筒里好几天,楚淳风随行带着本备紧急联系之用,结果现在又先紧着给徐家那边传了信。
他纸笺之意,让楚淳风不许阻拦以免横生枝节,楚淳风还是私下急急给徐妙仪传了信。
“他大了,有自己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