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嘴上说得狠,手上同样不敢大力,“这没用的东西大夫不是让你少搽吗?”
主要唇色能一定程度观察到她的病情变化。
“就今天搽了一点,不是想着见你么?”
徐妙仪忙说:“我感觉没事,才来的,”她低头,“天天待在屋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带着儿子出来走走。”
其实真相是,待在屋里病也未必就好了。
不如带着儿子西下,还能多陪陪他,一家团聚,她和他多见面。
楚淳风心口一涩,酸楚难忍,用力抱住她,在她看不见的位置眨去泪光。
“你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不可能,徐妙仪心里清楚。
她只盼着多陪伴陪伴他,和去世前保住徐家,那她就无憾了。
但她嘴里,“嗯”,侧脸贴着他肩膀,闭目,说着大家都知道是谎言的话。
……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所有人不知道,也绝意料不到的地方。
东都西去七百余里,宾州,秦岭行宫。
白墙黑瓦芭蕉树,积雪轻轻覆盖一层,这处行宫一角十分清幽雅致。
有个白衣青色外袍的瘦削男子慢慢扶着檐柱,自轮椅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缓慢渐稳,他淡淡一笑:“我们也该动身了。”
声音如珠玉落盘,偏偏又一丝微微暗哑尾音,让这名男子的嗓音听起来非常特别。
如同春发芭蕉,清朗而润泽,最后发现根部曾被火撩过,留下一些痕迹。
他带着几个人,无声离开行宫。
半个时辰后,一排渔筏自山间河流而下,披着蓑衣斗笠的几个人,如寻常渔家一般,无声离开苍茫黑白的山麓。
……
钦差团当天就在东都三十里外的容川道大码头登船,声势浩大,如滚滚春流,昼夜不停,于两天之后抵达瀛洲。
不管是裴玄素所率的东西提辖司和宦营,抑或强颜欢笑也笑不起来的瀛洲鹰扬府的一众高阶将领,还是事不关己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瀛洲刺史府的人,都齐聚码头相迎。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暮色笼罩大地,昨日一场大雪,整个瀛洲和龙江两岸都一边黑山白水黑檐白瓦。
灯笼和火把把整个瀛洲大码头照得明黄通亮。
岸上岸下,两边都声势浩大。
这次特地从水师调拨,一共借调了七十多艘楼船,除了宦营和西提辖司梁默笙麾下七千多人之外,还来了隶属于各个钦差团武将原麾下、现在暂时冠上钦差护军之名供钦差团调遣的一万三千禁军和京营精兵。
浩浩荡荡,几乎望不见尽头。
非常的声势惊人。
沿河不少民居酒店瓦肆都有人在窗口围观,见状喧哗交谈声已经全部为之一噤了。
后面的大船还没拐过河道大弯,但前头第一艘大船上的钦差团主成员已经下船了。
双方见面,赵关山梁默笙和这边和钦差团不是一路的,锦披猎猎已经带着麾下的司房副提督掌队头号官等人旋身掉头来到裴玄素这头一边了。
双方一个照面,不少中立的重臣武将都对东西提辖司和司礼监眉目冰充满敌意。
——毕竟这些人基本都是开国或太.祖过来的,也认女帝当人主,但这回提辖司和司礼监御马监要动的十六鹰扬府,这可是太.祖留下的势力根基之一,他们苦心孤诣明里暗里和女帝斡旋多年才得以好好保下来的,怒目而至深恶痛绝那是必然的。
裴玄素昔日恩师内阁次辅宋濂,裴玄素这人不管站那都是人群瞩目焦点,那金黄赐服艳丽摄人的容颜,一眼就望见了他,宋濂痛恨到极点:“果然子类其父!老夫……”
连裴玄素去世的父亲的骂了,简直悖逆了高士名流西提辖司修养,愤怒得脸红脖子粗,可见真的气狠了。
裴玄素一下子攒紧了拳。
他慢慢抬起眼睑。
沈星听着心里就生气,刚想出来说什么。
但被蒋无涯先一步,蒋无涯正紧随宋濂等人在西边舷梯下来的正站在码头,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他上前制止道:“好了,宋阁老,事已至此,请不要多说了。”
他以不适合挑起双方混战为由,唇枪舌战还是真的全武行都都不行。
而第一天要没控住,后面就麻烦了。
以目前的火药味还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蒋无涯言简意赅:“前龙江府尹已经伏法处刑,这件事情和本案无关,就别提了。”
也就蒋无涯和他在东都的亲爹护国大将军蒋绍池面子够大,不然旁人还能未必能够让宋濂闭嘴,后者冷冷哼了一声。
阁臣范亚夫、安陆王楚淳风、平章政事淮安侯郑御、新吏部尚书高子文等等人,先前称病告假暗中西下的他们这次也以明面身份出现了,与大皇子秦王楚治一行自另一艘大船下来。
太初宫这边的,大理寺卿徐闻舟瞥了这边一眼,嗤笑一声道:“哟,范阁老你们都病好了呀,真是可喜可贺啊!”
“小病罢了,已经痊愈。”
范亚夫没有开口,高子文掸了掸衣袖,不咸不淡回道。
不断有人下船,中间剑拔弩张有,阴阳怪气有,各种各样,很是吵杂。
不参与这些唇枪舌剑的人当然更多,沈星就没出声过了,她安静站在裴玄素和赵青身后的这边。
这边火把没中间多,但楚淳风还是很快望见了她,两人对视一眼,他状似不经意借动作往这边点了点头,微笑了下,赞沈星厉害,沈星笑了下,但不敢多交流。
两人很快若无其事移开视线了。
沈星很开心,出来以后,她都是比较顺利的,她就情绪一直都很不错,此刻见了姐夫,忍不住期待一家人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