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殷大成出去的时候,李翠茹已经炸毛了,她觉得自己要是不把房子保住,那以后的日子说不定比以前生不出孩子死了丈夫还惨。这两年家里虽然只有殷大成一个人挣工分,但一直过的还不错是因为有殷大成前面媳妇攒下来的家底补贴。她未来十年劳动改造期间是没有工分的,光靠殷大成一个人挣工分他们一家四口估计都得饿肚子。
今天眼看到手的一百块钱彩礼钱飞了,她压箱底就剩下两百六十块钱,要是今天房子被分出去一半,那过两年她还得拿钱盖房子,总不能孩子大了还一家四口睡一个炕吧。就算是能凑合凑合,那儿子结婚总得有单独的一间房啊,总不能儿媳妇也跟着睡一个屋吧?要是拿压箱底的钱盖了房子,那她宝贝儿子长大用啥钱买工作娶媳妇啊?可要是拿着钱买粮食吃饭,先不说粮票够不够,就算能买高价粮填饱肚子,那钱吃光了,以后没钱盖房子,儿子别说工作了,连媳妇都娶不上。
想到这里,李翠茹瞬间一激灵,声嘶力竭地吼道:“这年头没有女儿分房子出去的规矩,我不同意,大队长你可以不能拉偏仗,自古哪有女儿分家还分出一半房子的道理?”顿了顿,李翠茹看着殷玉瑶身后的殷玉磊,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小磊年纪小,他啥也不懂,他是大成的长子,以后要给大成养老摔盆的,怎么可能分家出去?”
殷树林几个同姓的长辈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在他们的观念里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殷玉瑶有些异想天开了。不过想到殷玉瑶刚才威胁说要去县里市里找领导回来,他们也不敢多嘴帮殷大成。现在是新中国了,可没有过去那些宗族的事了,这事本家人也说不上话,他们就按殷玉瑶说的当个见证得了,分不分怎么分估计他们也说得不算。殷玉瑶那个丫头主意太大了,不是个好惹的,他们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可不敢和城里面的领导对着干。
“断
绝关系就不是长子了。”殷玉瑶神色淡淡地说:“殷大成包庇坏分子,和坏分子同流合污任由其欺负儿女,我和玉磊不屑认这样的父亲,所以我请大队长、村长、同宗长辈以及乡亲们见证,从现在起断绝一切关系。”
“坏分子”这个词把在场人都镇住了,大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翠茹要改造十年确实是坏分子,说殷大成包庇坏分子没什么毛病。
殷玉瑶看向大队长:“大队长,我以这个理由断绝关系没问题吧?”
“没问题。”大队长点了点头,他出去开会多,见识比村民们广一点,自然知道城里断绝父子夫妻关系通常都是这个理由,在这个时候能大义灭亲还是值得表扬的事:“回头你写个断绝关系的文书给我就行。”
李翠茹赶紧拧了殷大成一把,殷大成硬着头皮诺诺地问:“我可以不同意吗?”
“殷大成啊殷大成,你可真是糊涂啊!玉瑶良善,之前被你媳妇欺负,不给吃饭,人家都不吭声忍着,我估计要不是你媳妇想把她卖给张平生,她也不会这样对你的。你这是把孩子的心伤透了啊,你但凡早上上心,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局面!”大队长叹了口气,看着殷大成的眼神恨铁不成钢:“今天李主任没追究你责任是看在你得养家的份上,而且罪过不大就放了你一马。要是玉瑶急眼了去县里单告你是坏分子,告你包庇罪,我看你也跑不了。虽然不至于像你媳妇那样改造十年,但一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不等大队长说完,殷大成就吓的连忙摆手:“别别别,那就断绝关系吧。”
殷玉瑶见殷大成答应的这么爽快,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个爹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寡义无情。一听说可能坐牢,什么女儿儿子都不想要了,完全没有丝毫的舍不得。原主的娘真是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行,眼有些瞎,居然同意嫁给这样的货色。
李翠茹见殷大成松口了,恨的咬碎了一口牙,却也没有办法,要是殷大成也跟着改造两年那他们家真得饿死了。她急的直跺脚,眼睛一转忽然就笑了:“大队长,那断绝关系了他殷玉瑶殷玉磊就不是我家大成的孩子了,那他们有啥资格分我们家的房子?这在道理上说不过去是不?”
殷家长辈下意识又想点头,殷玉瑶一个眼神过去,所有人的脑袋都僵住了,默默地将头转到一边。
殷玉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不紧不慢地问道:“村长,我家的房子是哪年建的?”
村长想了一下,倒是有印象:“也就五六年前吧,盖房子的时候我记得磊儿还被你妈抱怀里不会走路呢。”
殷玉瑶又问道:“那您记得他们之前住在哪里吗?”
“他们之前住的不是村头你爷爷当年留下的旧房子嘛。”村长想起旧事还挺感慨的:“那房子时间太久了,冬天进风夏天漏雨的。你娘相中了你爹老实本分,既不嫌他穷,也不嫌房子破,打嫁进来就住那小屋子里。幸好你娘能干,一个女人就把家撑起来了,不过这年景你也知道,一年到头剩下的钱不多,一直到前几年才攒够了几个钱,找村子里要了这块地请乡亲们帮忙一起盖了房子。”
殷玉瑶又问道:“我记得这地写的是我娘和我爹两人的名字对吧。”
“是。”村长点头:“你爹不识字,是你娘来村委会签的字。你娘说现在是新中国,男女都是当家做主,这写名也得写两个人的名。我们都觉得你娘说的对,这也是主席说过的话,所以就写了他俩的名字,这在咱村也是第一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