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824)
而积蓄力量,是必然之事。如今乱势已起,女帝政令难通,正是他们重新蓄力的好时机。
但一族之力终究有限,所以他想力所能及地去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和势力。
郑潮是很有价值的,一是他的声名,二是他背后的郑家残余的势力和人才,哪怕他被郑家视作叛徒,但偌大一个郑氏族中,总有明事理的人,也总有愿意为利益放下隔阂的人。
所以,哪怕此刻郑潮并未松口扶持荣王之事,长孙寂及其他族人待郑潮也依旧礼待有加,转而又谈到其它势力。
谈话间,长孙寂忽然问:“郑先生与江都常刺史,在荥阳时,应当有过接触吧?”
郑潮一愣,旋即笑着点头:“是,彼时常刺史曾与我一同祈求雨停。”
这件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成了证明常岁宁乃将星转世的“佐证”。
“在京师时,我便很钦佩常娘子了。”想到当初小姑被害之事,长孙寂的眼睛黯然了两分,片刻,才道:“只是当时我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常娘子会有今时之成就。”
当初,常娘子为兄长力求清白之举,实在惊人,他由此也知晓了这个女郎有不凡之处,但怎么也没想到会不凡到如此地步。
一经出世,便平定徐正业之乱,据江都,御倭贼,以锐不可当的姿态名震四海。
所以,他和他的族人也在设想,能否将常家也拉入阵营之中。
常家被女帝猜忌已是必然之事,独木难支,寻人结盟是值得考虑之事。
虽说最终要扶持李氏何人,尚未有定论,但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和常娘子这样的人物共谋大事,无论是出于利益考量,还是个人私心。
长孙寂委婉地向郑潮透露了这个想法。
郑潮的心情有些复杂,拉她共扶明主?
想到那个少女给他的野心勃勃之感,郑潮觉得长孙家这个盘算怕是注定落空。
当初她还没去江都呢,就以主人的语气邀他来日去江都做客……之后果不其然,她果真堂而皇之地将江都装进了她的麻袋里。
而如今,她又将江都变作了她的麻袋,把各路人才都往里头塞……
这样的人,当真会轻易甘心扶持他人吗?
或者说,什么样的人,才能叫她甘愿称臣扶持?
长孙家看好的荣王,有这个能力吗?
郑潮觉得悬,但还是委婉地道:“既然是旧识,先探一探常刺史的想法也无不可……”
接下来,长孙家的人又向郑潮询问崔璟的近况。
郑潮在心中咂舌,合着,长孙家专想收留被士族唾弃的过街老鼠是吧?
不过,他大外甥,的确是很值得拉拢的对象。
但事关玄策军,此中分量太重,也没什么把握可言,长孙家的人也未敢明言,只是旁敲侧击。
郑潮并无意替崔璟做任何选择,他如今不过是外甥养在外头的穷舅舅罢了,并没办法去当外甥的家,做外甥的主。
关于外甥的想法,郑潮也不多做透露,当然,他也无从透露——大外甥怎么想的,他了解的还真不算多。
长孙寂留郑潮住了几日,这几日相处下来,郑潮对这个长孙家的少年家主印象颇佳。
郑潮离开前,与长孙寂约定,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保持书信往来。
事实上,郑潮这一路,同不少谈得来的人,都做下了如此约定。
长孙寂欲赠盘缠,被郑潮拒绝了——没法子,大外甥给得太多,让他足够维持衣食无忧的生活,及视钱财为粪土的清高形象。
说来……明日好似就是中秋了?
于是郑潮决定给大外甥写一封家书,信上说了近来见闻,有山水风光,也有战事疾苦。末了,又提到在峡州时被人拿菜刀威胁之事,并归结为:【幸而得吾机智化解】
郑潮刚将这封家书送出去,欲乘船渡涪陵江时,忽听渡口人声躁动,原是有人带回了东面的战报——
“……韩国公李献败了!今已被卞春梁大军,逼退至荆州!”
“洞庭已落入卞春梁之手,并占下岳州,大行烧杀劫掠之举!”
“卞春梁大军如此凶狠勇猛,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这里有一道檄文……正是出自卞春梁麾下军师之手,他们还扬言要‘直捣黄龙’,攻入京畿上都,为昔日道州枉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郑潮忙上前去,同那名着文衫的年轻人借檄文一观。
去岁初,道州大旱,因赈灾不及时,致使无数灾民饿死,近年大盛多灾,起初朝廷并不曾如何在意这一场旱灾下的人祸。
至去年秋日,开始有道州灾民涌入京师,求天子怜悯主持公道,那时徐正业之乱已现,京师戒严并排查徐贼同党奸细,很多灾民被错杀,或被暴力驱逐。
他们的声音不被倾听,生死亦不被在意。
这份民怨,借着徐正业起事之风,在盐贩卞春梁的带领之下,很快聚集成了一支乱军。
到底是民间势力,乱起之初,朝廷仍未十分放在心上,直到几扑不灭,愈发势大,眼看着卞春梁自道州起,先后攻占了衡州,邵州,今年春日又占下潭州,举兵攻往洞庭——
徐正业之势已被扑灭,反而起初不被重视的卞春梁之势愈发壮大。
卞春梁的野心是写在明面上的,高举报复之旗,誓要攻入京师,推翻当下朝政。
他扬言为民请命,要为道州枉死的百姓讨回公道,血债血偿,因此所到之处,凡官员权贵豪强,皆被他劫杀一空。许多当地士族,家中无论老幼也皆遭屠戮,之后再连同屋宅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