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786)
见她坚持,喜儿也不敢再多劝,只道:“您方才忙着议事,饭也没吃几口……婢子去看看厨房里都有什么,给您熬一碗补汤来可好?”
常岁宁点头轻“嗯”了一声,视线未离开手中书信。
喜儿在厨房里剁了半只鸡焯水,挑了根鲜藕刮皮,又取出一根老参,洗净后一同放入汤罐内,点了小炉子,慢慢煨着。
人参等补品药材之物,都是孟列这些时日暗中让人添上的,叮嘱喜儿要在常岁宁的饮食上多花些心思,这么个操劳法儿,体力和脑子都没个清闲,若饮食再跟不上,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汤熬了大半个时辰,喜儿始终未曾离开,女郎的饮食不单要细,更要当心,虽说军中纪律严明,对奸细眼线的防查手段十分严苛,但还是小心为上,不能留给任何人可乘之机——这话元祥反反复复说过,对此,喜儿听得多了,便有些不服在身上,真是的,这种事,她喜儿作为女郎身边最得用的侍女,岂会不知道?
女郎负责做大事,她们则负责将女郎的一切小事照料妥当,不拖女郎后腿,这是最基本之事嘛。
不过说来真有些奇怪,京师的孟东家,为何会突然来军中,且对女郎关怀备至呢?这件事,喜儿百思不得其解,但侯爷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似与孟东家早就相熟了,只让她们为孟东家保守原本身份……
喜儿很好奇,但见阿澈对待孟东家时也能做到毫无反应,以为阿澈是知晓什么内情,便私下去问阿澈,谁知阿澈一无所知地摇头,并道:【女郎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女郎没让我去打听的事,我自然不必知道。】
喜儿:【……】
可恶,好歹毒的忠心与纯粹,倒显得她的个人杂念太重了!
阿澈对自家女郎的盲目服从与崇拜,是从初见时便定下的了,莫说女郎身边出现个孟东家了,就是女郎身边突然出现一条龙,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至多只会询问女郎一句“是需要光明正大的养着,还是掩人耳目的养着”,然后回去连夜恶补有关龙的一百种饲养方法。
喜儿百无聊赖地出神间,汤已经熬好了。
当她端着汤回到帐中时,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阿稚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喜儿看去,只见自家女郎依旧盘坐在公案后,一手拄着腮,一手拿着书信,人却已经睡着了。
但这么睡着总归不是个办法,喜儿将汤放下,上前蹲身轻唤道:“女郎,婢子扶您回榻上睡吧。”
常岁宁张开眼睛,意识到自己睡去了,实在困倦得厉害,便也不再强撑,起身坐回到榻上,由着喜儿帮自己除去衣袍靴子。
喜儿正要扶着自家女郎躺下时,却听自家女郎迷迷糊糊地问:“汤好了吗?”
见她还有胃口惦记着喝汤,喜儿忙道“好了”,阿稚闻言立即将汤碗端来,常岁宁接过,很快喝了个精光。
常岁宁喝汤之际,阿稚已经取来了温水和棉巾,喜儿接过,替自家女郎擦拭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后,常岁宁便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不在军中的这段时日,孟列已悄悄让人给她换了枕褥,就连底下的席子也换下了,明面上看不出太多不同,但睡起来舒服了太多。
常岁宁没有顾得上留意这些,只当自己在海上飘久了,乍一回到陆地上,便觉哪哪都舒适,次日醒来后,很是解乏地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常岁宁和往常一样,晨早起身先去演武场舒展筋骨,顺便看楚行带头操练士兵,然后回帐内用了早食,便开始料理昨日未完之事。
吕秀才很快也到了,有他在旁帮忙料理公务,常岁宁便继续拆看昨晚未看完的书信。
书信积攒太多,若无要紧事,她大多一目十行地扫过了,将需要回信的单独放在一旁。
拆看到一大半时,有一封信引起了常岁宁的注意。
未拆开时,她便看到了信封上的太极阴阳图纹。
起初,常岁宁的想法和姚冉大致相同,只当是哪个道人的自荐信,她仍然打开来看,是因为眼下无绝不在,她的确需要一个擅观天象的能人。
在海上,极端的天气甚至能够决定一场海战的胜败。
所以若能及时预测天气,便可以避开不必要的危险,同时占据先机。
大盛风水天象学说起源已有千余年之久,许多真正钻研此道的道人是当之无愧的能人,这远非小小倭国能比的传承优势,自当择优善用。
此外,常岁宁也让人寻来了不少擅长判断海上气象的老渔民,暂时养在军中,以备随时请教。
怀着搜罗人才的心思打开这封信的常岁宁,怎么也没想到,此信竟是来自于天镜国师。
看着信上的内容,常岁宁的眼神渐渐变了,手指无声捏紧了信纸边沿处。
天镜见到了无绝……
无绝身上的“怪病”,症结源于天女塔下的那个法阵,是因她而起……甚至,无绝本该在她回来后,便就此死去?
无绝一直清楚其中的因果……所以,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以命换命,让她重活,而他身死的打算?
之前她分明问过他,那阵法后续对他是否还有影响,可他一边给她看着手臂上的疮疤卖着惨说【都熬过去了】,一边却在同她说假话!
看着总在卖惨的一个人,然而真正的惨处,他竟一字未提。
难怪当初她离京时,他便一副可怜模样,说让她把他也带上,原来那时他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