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784)
这道声音带着极强的感染力,四下立即沸腾起来,欢呼声一层叠着一层往外扩散传递着。
常岁宁边往营中走,边与来迎的常阔笑着道:“我这算哪门子大捷啊,不过是勉强守住了防御而已。”
常阔虽在营中,但对海上的战况了解详细,此刻拿不赞成的语气道:“怎么不算?不久前,那韩国公李献暂时守住了洞庭湖,还特意传一封捷报回京呢,听说很是得了圣人一番褒奖!要照这么说的话,咱们短短二十日间,击退倭军足足四回,也当传一封捷报回京去!”
“常叔,你算得不对,应当传四封!”阿点伸出四只手指,认真纠正。
常阔哈哈大笑点头:“对,对!四封!回头便叫吕记室书四封捷报!”
他口中的吕记室便是吕秀才,如今在常岁宁帐内任记室参军,代替姚冉,掌章表文书之职。
常岁宁打断常阔的话,笑着道:“还是别白白折腾人马了,待我砍下藤原首级,这捷报再报不迟。”
四下燃起了火把,松油燃烧的气息在暮色中荡开,少女语气寻常,像是随口的玩笑大话。
但唐醒心中的好奇却跟着火把一起越烧越旺,他想,他短时日内怕是真的走不掉了,至少他得留下看看,这位年少的刺史大人,究竟能不能做到她向朝廷允诺的那样。
就像是在戏楼里听着了一出少见的新戏,他怎么着也得听完再起身离座吧。
这些时日在海上,冒出来的胡茬没来得及去刮,此刻唐醒满脸胡茬,握剑跟随在常岁宁身侧,腰间挂着只酒袋,看起来更像一位浪荡江湖的剑客了,同这纪律整肃的军营很是格格不入。
进了帐中,吕秀才和喜儿阿稚都迎上来行礼。
元祥跟进来之时,交待一名士兵:“去请军医来,为将军看伤换药。”
“岁宁受伤了?”常阔连忙问:“伤在哪里?重是不重?”
“无妨,在左臂上,一点皮外伤而已,昨日便已经结痂了,已不必上药了。”常岁宁让人喊住了那名要去请军医的士兵。
常阔放心下来,还是下意识地道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常岁宁在沙盘前停下脚步,随手将沙盘旁卷着的那卷海图展开,而后拿起一只代表倭军的小黑旗,放在海图上方临时添绘出来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岛上:“不这么做,他们怎有机会知晓我有几分本领呢。”
“让各军首将来此,随我商议接下来的战事部署。”
常岁宁说话间,看着眼前这幅经过几次添绘,愈发精细的海图,似乎透过这张图看到了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浪在夜色中晃荡着,一层层推进,拍打在布满砂石的海岸边,进退之际,堆留下几片绿色海植与白色水沫。
岛屿的入口处,守着的倭兵如夜色中的幽灵,警惕地注视着这片不平静的无边汪洋。
岛上有重兵分布,扎着一座座营帐,最中间的一座大帐内,此刻亮着灯火,一名倭军首领恭敬地跪坐在蒲团上,高高捧起手中的倭刀,口中拿沉顿的倭语说道:“大将军请看此刀!”
他口中的大将军,此刻盘坐在主位的席榻上,此人身形是倭国人中少见的魁梧宽广,身穿宽松的武士袍,肩上绣着代表藤原家族的族徽,脸庞隐没在摇曳的灯火里。
他面前的几案上方,摆放着一只刀架,刀架之上托着一柄刀鞘玄黑的倭刀。
一旁,一名粉面朱唇的倭女跪坐侍奉,此刻垂首噤声不语。
那名捧着刀的首领道:“那时,在下的刀若是再快一些,便可斩下那大盛小女子的手臂!”
他的刀上还留有已经干掉的血迹,他特意未曾擦拭。
此刻,他想到那领军的大盛少女,目光兴奋而又鄙夷:“什么将星转世,什么仙人,三头六臂,战无不胜……传言果然都是假的!枉费我们之前白白观望了如此之久!”
他们之前派出去了很多探子,去打探这位年仅十七岁的抗倭大元帅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他们意外的是,大盛子民竟对这个小女子极尽钦佩,谈起她时,总有各种神乎其神的说法评价。
他们一时难辨真假,为谨慎而虑,才迟迟未敢贸然出兵。
而此番他们攻袭盛军防御,四次对战之下,已足够让他探清那小女子的底细了!
上首的男人终于开口,他注视着跪在那里的下属,声音沉哑冰冷:“你当真,看清楚了吗?”
那名首领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四次对战,在下绝不会认错!”
他将常岁宁的特征与男人详细言明:“她身量不低,比在下稍高一些,但并算不上健硕!在下一直在观察此人,她争强好胜,总喜欢冲在最前面,武功路数看似利落,实则华而不实!”
“用大盛人的话来说,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上首的男人并未因他的话而露出轻松之色,语气依旧阴冷沉肃:“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为何仍未能攻破她的防守?”
“他们只擅长防御!沿用了大盛水师从前的防守阵法,和十多年前相比,一成不变!”那名首领无比笃定地道:“他们只守着防御,而不敢追击攻进半步,只要我等集结重军去攻打,盛军迟早是要守不住的!”
他们此次是采用游击分散的战略去攻打盛军防御,兵力被分散开了,而若是集结重军攻打一处,攻破盛军防御根本不是难题!
男人注视着信心十足的下属,似质疑,似提醒:“可是,她杀了徐正业。”
“并无太多人亲眼看到,或是手下之人献给她的功劳罢了!”那名首领道:“再或者,她初出茅庐,只适合在陆地上耍一耍威风!海上不是她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