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693)
厚礼?
骆观临看着她。
但常岁宁未有明言,只是一笑,道:“时辰不早了,我让人护送先生回去——先生亲眼见到之后,自然知晓是什么了。”
她将要说的说罢,便不再多言,与骆观临抬手一礼,即先行一步,离开了此处城楼。
骆观临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嘀咕了一句“故弄玄虚”。
常岁宁策马回到刺史府时,已进二更。
常岁宁回到居院,吩咐阿稚将书房里的那只竹筐抱去卧房,自己则抬脚去了耳房沐浴洗漱。
待常岁宁披着湿发从耳房出来时,阿稚已将那只竹筐放到了榻边。
筐内无第二样东西,全是各处送来的书信,一天天积攒下来,常岁宁一时无暇过目,便攒了这些。
要紧或涉及公务的信件,早已被姚冉挑拣了出来,这些大多只是贺信,或是淮南道各地方官员送来的,或是来自京师熟人。
熟人之中,常岁宁看到了姚夏吴春白她们的,也看到了乔家送来的,还有胡焕等人的。
也有崔琅的,如今身在清河的崔琅自然是单独来信,信上对她任江都刺史之事甚是激动欣喜,庆贺的话说了一箩筐,诉苦的话也说了不少,关于如今在清河的日子之艰苦,很是倒了一番苦水——
用崔琅信上的话来说,他的命苦到熬一锅黄连水,那黄连水都要自愧不如地从锅里出来,换他进去躺着冒泡。
人类的悲喜不是那么相通,他那看信的师父,此刻打了个呵欠。
常岁宁将崔琅这封泛着苦涩气味的信放到一旁,想着明日抽空给他回一封信,稍作宽慰一二。
继而又去筐中翻找,翻到最后,翻出了一封来自崔璟的。
手中拿着崔璟的来信,披发盘坐在榻中的常岁宁发了会儿呆。
她在想,她似乎好一阵时日未收到段真宜的来信了,魏叔易的也没见着……
魏叔易不写信,倒无可厚非,可段真宜这个碎嘴子,究竟是如何忍得住的?
常岁宁思来想去,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这世间除了怕鬼,只怕是没第二件事能捂得住段真宜的嘴。
而除了怕鬼之外,大约还掺杂了心虚——毕竟段真宜在她面前说过太多大话,吹破的牛皮这一竹筐也装不下,而今疑心她是正主,心中难免正在经受着一番酷刑。
不着急,反正受刑的人不是她。
道德底线不详的常岁宁,心安理得地去拆看崔璟的信。
这些信的来处,数北境最远,他来信时,尚不知她已任江都刺史,但已在提早恭贺了——二人身为秘密盟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除了恭贺之言,便是些简短的问候,以及寥寥数行关于北境及她阿兄的现状。
看着这张字迹赏心悦目,却分外简洁的信纸,常岁宁无端有些遗憾自己带走了元祥,否则说不定今日还能有些废信可看——倘若眼前这信上之言,也是经过字字斟酌的话。
信太短,常岁宁又看了一遍,而后干脆让喜儿取来了纸笔,就这么坐在榻上,在小几上铺纸,给崔璟写起了回信。
她在信上言,既已叫人数千里跑这一遭来送信,往后信上之言,大可多多益善。
遂以身作则,细说了一番江都事。
末了,又重点提及了今晚的新发现:【或是人逢喜事,吾酒量竟见长,待再见时,或有望不必再与阿点一桌。】
榻侧,半支开的窗棂外,夏夜的风送来清辉月色,洒落在笔下字里行间。
……
另一边,被荠菜“护送”回住处的骆观临,已见到了常岁宁口中的“厚礼”,他大感意外之下,一时不禁惊怒交加。
第333章 人生四大按不住
这份礼的确很厚,厚到囊括了他家中三辈……他母亲,他妻子,还有他一双儿女!
看着站在堂内,身上还背着包袱的家人,骆观临犹在震惊中,已被他那老当益壮的六十岁老母亲,“啪”地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母亲!”
“祖母!”
骆观临的妻女,惊呼着赶忙将骆母拉住。
“你这孽障!”骆母红着眼眶,咬牙骂道:“……家中上下当真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骆观临跟随徐正业谋逆失败,自焚于江都的消息早已传开。
“母亲,你们怎么……”骆观临脸上火辣辣地疼,一时顾不得说其它,目色沉沉道:“常岁宁竟将你们掳来此处……我去寻她!”
嘴上说得百般好听,到头来却拿他的家人来胁迫他!
她怕不是属狗的,生着只狗鼻子……他早将家人族人统统隐蔽安置了,竟还是被她寻着了!
“你给我站住!”骆母将人喝住。
骆观临脚下一顿。
骆母甩开儿媳和孙女,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用力一拽,将人扯了回来,指着鼻子就骂:“……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去过,偏学人去造反!你自顾反天反地,可曾顾及咱们骆家上下半分!”
“母亲,我……”
“别同我说什么安置不安置!”骆母截断儿子的话:“你当真以为将族人藏起来,他们便会感激你了?人家原本安安生生地活着,却因你一人之念,被迫背上反贼之名!”
“如今族中就连五岁稚童,都知晓二房的叔公是个害人害己的孽障!”
“你倒是说说,族中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辛辛苦苦供你入仕为官,你却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恶举来……你究竟发的哪门子疯!”
“你可知这大半年来,我们娘几个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哪个族人不是一日三顿地戳着你的脊梁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