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609)
然而他释放出的威压,却好似根本无法靠近影响那马上的少女分毫。
常岁宁看着他,纠正道:“她不是什么无知妇人,她乃我麾下有功军士。”
“我想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军中自有军规在,此等大肆杀俘献祭之举,若非见圣旨示下,我绝不可能放人。”
她抬眸扫向几人身后带来的人马:“至于想以其它可能带走他们,诸位如若有心,也大可一试。”
她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何武虎等人,即刻拔刀以待,周身散发出匪气未除的凶神恶煞。
那些围到她身侧的将士们,皆纷纷戒备起来,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那两名官员见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面色青白交加。
“诸位有心要试吗?”那马上的少女竟然朝他们笑了一下,鼓励道:“常言不是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
这一笑让那两名官员只觉后背发凉,如芒在背。
只怕有心人?只怕有心人……变作无命人!
他们又不是眼看刀抵在喉咙上了还要上前的傻子。
其中一名官员拦下不满的贺善,冷声道:“……既然宁远将军今日不愿行此方便,我等先行告辞便是!”
说着,便甩袖离开了此地。
“就这样走了……要如何向大将军交代!”离开了常岁宁的视线后,贺善沉声道。
“贺将军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小女娘作风蛮横得很,万一当真动起手来……”
“……”捂着胳膊的贺善看向自己手臂上插着的那支箭……什么叫万一动起手来,不是已经对他动手了吗!
不仅敢对他动手,还敢大言不惭让他家将军去同圣人请旨。
果然是立了些功劳,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对方此举便也等同间接得罪了圣人……如此自大忘形的蠢货,且看她能得意几日!
“贺将军自是不必与她一般见识,且先治伤要紧。”另一名相对镇定的官员冷笑着道:“须知这军中真正主事之人,且还轮不到她来做。”
这句话提醒到了贺善。
差事要紧,他是暂时不必同这小女娘争什么高低,小小女娘不知轻重,肖旻却总该知晓!
他立时吩咐手下,去打听肖旻此时人在何处。
另外,又遣一行快骑,先行回洛阳向李献禀明此事。
常岁宁从归期背上跳下来,脚下溅起泥水。
白校尉上前,压低声音,将那些战俘夺刀反抗的经过与她言明。
那名被贺善一箭刺穿胸口的战俘的尸体已经被抬了下去。
常岁宁走向那群被控制起来的战俘面前,问:“谁是方才带头夺刀,挑起暴乱之人?”
“是我!”那名双手被绑缚在背后,身形魁梧的男人毫不迟疑地承认。
常岁宁看着他:“你叫什么?”
“黄三!”男人长满晒斑的脸庞紧绷着,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竟试图向她解释道:“是他们先射杀了顺子,我们只是不想死而已!”
那少女脸上并不见同情之色,平静道:“但你身为战俘,挑起暴乱,即为触犯军规。”
男人死死咬着牙,心中再无妄想。
他闭上了眼睛:“此事全是我带头,要杀就杀我一人!”
那道不带感情的清亮声音响起:“责军棍二十,以儆效尤。”
“是!”
男人怔神间,已被拖到一旁,按在了行刑的长凳上,直到一记军棍落在他身上,疼痛感传来,才让他顷刻回神,闷哼出声。
常岁宁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受罚。
战俘也好,将士也罢,只要身在军中,便要紧守军规。
正如士兵间摩擦斗殴,动手的原因并不重要,若“无错”的一方便可不必受罚,则人人都会存有侥幸心理,去试探军规底线。
军规是不容试探和挑衅的。
哪怕她知晓这些战俘的反抗之举是被贺善等人逼出来的,她也需要做出惩戒,用以维护军规的权威。
二十棍打完后,黄三趴在条凳上,疼的已经无法动弹。
二十军棍绝对不算轻罚,若体格稍微差些的,足以殒命。
此刻他满头汗水,牙关发颤,抬起充血的眼睛看向常岁宁。
常岁宁的视线扫向他,也扫向那些战俘:“今日之事念在尔等这些时日表现良好,而今日情形特殊,故只略做惩戒,就此揭过。但若今日后,再有暴动发生,凡参与者皆斩首示众,绝不姑息。”
战俘们神情惶然地应下。
“再有——”常岁宁看着他们,道:“我既允诺过降者不杀,便决不会食言。待此次水灾之后,我便会带你们回江南。”
——回江南?!
那些战俘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们脏污的脸上此刻唯有一双眼睛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常岁宁:“我知道,你们当中大多数人皆是被徐正业强征而来,你们的家人也曾受徐正业麾下亲兵抢掠甚至杀害,成为徐军,并非你们所愿——”
“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们跟随徐正业犯下谋逆罪亦是事实,若不加以惩戒,则天下人人皆可效仿。”她道:“待回到江南,你们需以战俘之身服役折罪,那些曾被你们踏破毁坏的城池,需要你们去重建。”
“我们……我们愿意!”有战俘哽咽道:“我们愿意服役赎罪!”
他们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跟随徐正业的,江南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中,也有他们的父母妻儿。
徐正业于汴水大败,他们甚至是庆幸的,庆幸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