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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番外(596)

作者:非10 阅读记录

“汴州与洛阳也平安无事。”崔据因苍老而日益沙哑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所以,洛阳那些人很快便要有事了。”

族人们听得出来,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与徐正业勾结的洛阳士族们。

“但必然不止是洛阳的人……”崔据看向堂中的那座铜雀烛台,道:“我有预感,明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崔洐脸色一凝:“父亲是说……她要对我们四大家下手了?眼下如此时局,她自己的皇位且要坐不稳,她怎么敢再对四大家下手,难道她要鱼死网破不成?”

从前他并不信明后敢对士族下手,但先是裴氏,又是长孙氏……

那妖后强势狠辣,为伤敌,全然不顾自损何几。

正因她不管不顾也要铲除士族异己,现如今各处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正因她皇位不稳。”一名年迈的崔氏族人皱眉道:“越是这般关头,她自然越不敢大意松懈。”

有稍年轻些的族人目色凌厉地道:“这是她的机会,却也是我等的机会。”

他们一直未曾停下过与明后的博弈,但皆是为暗中不见血的对峙。

接下来,却是终于要到真正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机了。

年轻的族人起身,向崔据深深揖手:“家主当早做打算了!”

他们不愿退,也不能退。

余下的族人们,包括崔洐,也皆看向崔据。

崔据看着这些代表着整个清河崔氏的族人们。

这些族人们眼中有不肯退让妥协的决心,也有数百年传承之下仍未消退半分的自高与野心。

他们各抒己见。

他们也很快提到了崔璟——那个昔日并不被他们认可的大郎。

“……大郎虽叛逆,但若有家主出面说服,与他言明利害关键,未必不能令他醒悟。”

“大郎任性妄为多年,值此紧要关头,也该为族中打算一二了!”

“家主……”

崔据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面上看不出情绪:“此事我自有打算。”

身为家主,他是该早做打算,他也一直在为这一日做着准备。

再有,他不仅要为崔氏事成而做准备,同样,也要为崔氏事败做准备。

大郎此时身在汴州,便也身在局中,每一步都不可大意行之。

片刻,崔据开口,接过方才那位年轻族人的话:“太子无能,不足以支撑大任……崔氏不可重蹈长孙氏覆辙。”

语毕,他自袖中抽出一封密信,放到身侧的檀木茶几上,苍老枯皱的手指将那封信缓缓推至茶几边沿处。

“数日前,我得此密信,你们先看一看。”

那年轻的族人正色应“是”,恭谨地上前取过那封信。

烛台之上,烛火轻摇。

甘露殿中,那扇百鸟朝凤的屏风后,圣册帝斜靠在榻上,闭着眼睛,不知何时陷入了梦境。

那梦境潮湿昏暗,有着刺鼻的气味,那是自象园飘来的气味,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母子三人死死地困在那段艰难寒冷的岁月中。

阿效手上长满冻疮时,发高热请不到太医时,她也试着求了所有能求的人,她见不到帝王,便去求位份高些的宫妃,但她极不容易做出来的点心,只会被那些宫妃身前的宫娥鄙夷着打翻。

那些倨傲的宫妃们还会拿帕子掩着鼻子,讽刺她身上有象园的气味,还有灾星的晦气。

一位喜穿紫色的贵妃在皇后处受了委屈,转头拿她撒气,随意编造了个名目过错,让她跪下赔罪且不够,又令宫娥掌她的嘴。

纵是梦中,那种无力的屈辱感,仍再一次将她笼罩。

她的嘴角溢出血丝,但她不想再求饶了。

越是如此,那位贵妃越是不悦。

就在对方走来,拿涂着蔻丹的手指拔下她发间银钗,在她脸上饶有兴致地比划时,问她怕不怕毁了这张脸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扑来,将对方生生撞倒在地,又朝那名钳制着她的宫娥的手臂上狠狠咬下去。

小小的女孩子手心里全是汗,拉起她就要跑。

但怎么可能跑得掉?

自有宫人将她们拦下。

幸而动静闹得太大,引了其他宫妃过来,那名贵妃便暂时作罢。

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夜深,小小的女孩子跪在廊下,她问——可知错?

小女孩跪得笔直,似有些委屈,竟答她——阿尚不知。

她便令那小女孩伸出手来,让嬷嬷拿戒尺打了下去,再问。

小女孩疼的抖了一下,却还是答——阿尚还是不知。

她便让嬷嬷再打。

她并不是要“打到知道为止”,她只是需要阿尚记下此时之痛,长下记性。

最后,她告诉阿尚——你错在并无善后之力,却仍要强出头,看似在帮母妃,实为害人害己。

但她记不清阿尚当时的反应了。

许多事她都记不清了,那段日子为了活下去已经很难了,她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留意那个健康的孩子。

但有一幕,她记得很清楚,总会出现在梦中。

昏暗的廊中,瘦弱的小男孩,偷偷将一颗坏了的荔枝塞给那个小女孩,她远远看着。

那时她在想,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后来她果真离开了。

之后,她便想,要站的再高些,竟也如愿了。

她成了皇后,她的孩子成了太子,似乎世人能想到的高处,也只能如此了,她一度也开始感到满足了,甚至感到愧疚不安,思虑着要不要坦白一切。

但她偶然间知晓,一切并非如表面看来这般简单,那个看似公正伟岸的帝王,竟不过是在利用她和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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