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558)
白玉茶瓯玲珑剔透,底部有着浅蓝花押。
这是他最喜欢的茶具,他幼时求了母亲许久,使了诸多手段,母亲才肯借与他用。
至此后,他不管去哪里,都习惯带上它们。
此时他拿起,本是无意识的举动,但拿起的一瞬,魏叔易的眼神忽而汇聚。
他想到了一件他一直存疑之事……
当初在合州初遇,常岁宁将周家村的供证留了在他车内,他一直想不通,对方究竟是如何确认他身份的?
他微服前往合州,并未惊动任何人,出行用的马车也很寻常,唯独这副茶具……
莫非……她认得这副茶具?
可这副茶具出自崇月长公主府,从未流传于人前,她因何会认得?
而细思之下,她与崇月长公主府之间,似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待她,之所以一直存有好奇与试探之心,正是因为他很早之前,便从她身上察觉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之处。
按常理来说,随着人与人变得熟识,那些令他不解的特殊,皆会慢慢得到合理的解释,但是……在她身上,却恰恰相反。
越是走近她,他反而越看不清她。
看着手中的茶瓯,魏叔易脑海中闪过诸多画面,一路而来的万千不解,在这一刻被推至了顶峰。
时辰已晚,官轿未在郑国公府外停落,而是由可供车轿通行的侧门,直接抬进了府中内门处。
魏叔易下轿时,即有等候已久的仆从上前行礼:“夫人交待,待郎君归府后,便请郎君去一趟皓风院。”
魏叔易点头。
正好,他也要去见一见母亲。
第275章 他竟对一个男子……?
皓风院是郑国公夫妇的居院。
用罢晚食后,郑国公魏钦即去了园子里溜达,进了二月后,他的心尖尖们依次绽放,近日他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余下的时间便都泡在花园子里。
是以魏叔易来到皓风院时,堂中只坐着母亲段氏一人。
听闻兄长回府的魏妙青紧跟着寻过来。
“……如何?岁宁那边可有新的消息?徐正业当真攻去洛阳了?”
段氏紧忙问着:“我听二叔说,今日早朝之上,那些官员们都在拿岁宁那篇檄文说事?呸,这些各怀鬼胎的东西!自提及赐封岁宁为将军开始,便在处处挑刺!依我说,只在京中实是委屈他们了,真该将他们送去洛阳,反正乱军的刀砍下来,也有他们的嘴挡着!话说回来,你就任由他们借机编排岁宁与常大将军?你可撕了……你可堵住他们的臭嘴没有?”
“……”魏叔易还未来得及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只听后浪紧随而至——
“说到常娘子的檄文,四下的酸言酸语可多了!”魏妙青忿忿不平道:“那日吴家大郎君还曾在登泰楼中,当众说什么,常娘子的檄文读来不够正统,字字句句皆是狂言大话而已,说是檄文,分明是为自己壮大名声,偏生四下皆在推崇传阅,可见如今文坛风气实在堪忧,令他失望透顶……”
又道:“他也写过一篇的,写的倒是正统,正统到叫人捏着鼻子都读不下去,那檄文一打开,酸馊味儿能传出京师去!若揉皱了丢进鸡窝里,鸡都要被熏得眼泪直流,从此下不出蛋来!”
魏叔易去端茶盏:“这吴大郎君好歹也是吴家女郎的嫡亲长兄,你这歹毒话语若传到吴家女郎耳中,当心人家日后再不肯带你了。”
“这原话本就是吴家姐姐亲口说的!”
魏叔易:“……”
“吴家大郎在登泰楼中大放厥词罢,喝了二两酒,又回了家中发癫,竟跑到吴姐姐书房中,搜出了常娘子的事迹册来,当着下人的面儿,给撕了个稀碎!”魏妙青说到此处,已是咬牙切齿。
魏叔易轻“嘶”了一声:“此举算是犯了天条了。”
“吴姐姐回到家中,趁他醉酒昏睡时,令人将他的酸诗酸画全翻了出来,在他院中点了把火,给他烧了个精光!”
“他酒醒扑将出来,气得大哭一场,昏厥了过去,吴老太爷令人给他掐了人中,将他掐醒过来后,便丢去了祠堂中罚跪。”
看着那化为灰烬的诗文画册,吴老太爷转头称赞孙女吴春白——烧得好,他也想烧很久了。
魏叔易搁下茶盏,叹了句:“吴老先生高义。”
段氏皱眉看着漫不经心的儿子,拍了两下桌子:“现下说这些作甚?我方才问你的问题呢?倒是答来呀!”
魏叔易有些头疼,但秉承孝道,还是一一答了——也就是他了,若换个其他人来做他阿娘的儿子,想要记住她都问了些什么只怕都是难事。
末了,他道:“只盼汴州能够多支撑些时日,拖住徐正业大军,待玄策军赶到,洛阳城便不至于就此失守。”
“若洛阳城保住,是不是便不会定常娘子和常大将军他们的罪了?”魏妙青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只能说,若洛阳城无事,即不会定下重罪。”魏叔易道:“但若由玄策军保下洛阳,功劳便是朝廷的,到时一个‘用兵防守不利,致使洛阳险落于反贼之手’的罪名,只怕也是难逃。”
非但朝堂要问罪,那些将她视作将星转世的世人,也要拿那篇檄文来“问罪”于她。
魏妙青着急起来:“那究竟如何才能撇清罪责?”
“只有一种可能。”魏叔易道:“除非,她能像她在檄文中所言那般,亲手斩杀徐正业。”
“徐正业一死,乱军必然溃败,到时,她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朝堂之上自然不会再有问罪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