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433)
“代朕拟旨,固安公主将远嫁吐谷浑,朕身边缺一位女官侍奉,骠骑大将军府上女郎声名远播,朕甚喜之,想来可胜任甘露殿女史之职——”
圣册帝交待道:“明日即传旨于常家,着常家女郎入宫伴驾。”
内侍应下,奉命退去拟旨。
魏叔易心中微惊,常郎君伤势未愈,圣人此时便急于令常娘子入宫为女官……这又是为何?
为了留常娘子在身边,以固常大将军之心吗?
直觉告诉魏叔易,能令圣人如此重视,其中的原因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欲传信先告知常岁宁,但他记得今日母亲刚说过,她与兄长一同去了大云寺还愿小住,而此时已经宵禁,他无法使人出城而不被察觉。
魏叔易走在出宫的路上,思及圣册帝一直以来待常岁宁的态度,总觉其中藏着他看不清的异样。
这异样的由来,是崔令安之前的那句“抱歉,这件事,我不能说”?是大云寺中那座天女塔里藏着的秘密?
思绪纷杂间,魏叔易下意识地转头,遥遥望向大云寺的方向。
他不知其中关键,而她身在其中必然知晓,那么,她会有应对之法吗?
……
是夜无风,一轮明月倒映在寂静的湖面之上,如一副幽静的画。
一艘画舫推开水波而来,将这幅画卷缓缓撕开。
船内,李录亲自烹茶,将一只玲珑茶碗推至常岁宁面前:“录习惯早眠,故而晚间从不饮茶,但今晚有常娘子在,自当相陪。”
常岁宁:“……”不过是喝个茶,竟也叫他说出了共饮鸩酒的舍命陪君子之感。
二人喝罢一碗茶,李录便让一名家仆进了船内答话,那家仆身量样貌平常,约四十多岁,行礼罢即垂眸跪坐于一旁,看起来恭实内敛。
常岁宁借着船内灯火,认出了此人。
原来是他,樊偶。
李录:“常娘子,这便是此前父王派去为淮南王祝寿的家仆了。”
家仆?
这可不是寻常的家仆了。
旁人不知,她却知晓此人早年便是她那位小王叔的得力心腹,功夫虽平常,却很通晓些旁门左道,先前荣王府令此人去淮南王府,当真只是祝寿吗?
想到淮南王之死令江南局面愈乱,其子李逸也因此成为了变数,如此种种,再观眼前之人,常岁宁心中几乎已有了答案,握着茶碗的手指有些发凉。
那家仆樊偶察觉到那道注视,微抬眼看向那少女,四目相对一瞬,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模糊的异样感受。
思及对方常家女郎身份和用处,他恭谨地问:“不知女郎有何事需小人作答?”
常岁宁便问了他一些关于常阔的事情,他将所知皆答了一遍。
之后常岁宁又问起扬州战事,他也悉数认真答了。
末了,常岁宁喝了一碗茶,才与李录谈起益州。
她想顺道打听一下荣王府之事,反正不听白不听。
但李录很谨慎,并不与她深言,很好地避开了一些不宜明言之处,未曾与她暴露太多。
如此长谈了近一个时辰之久,茶炉烘得船舱内有些燥热,常岁宁便去了船舱外透气。
片刻后,李录出现在她身后,缓声道:“关于益州之事,常娘子莫要怪录有所保留,如今这般局面,录已将可以说的悉数告知常娘子了。”
“那些我此时不便回答的问题,待之后去了益州,常娘子便可亲自去看,自然也就有答案了。”
常岁宁望向前方湖面,点了点头。
前面水道蜿蜒,是一处拐角,两岸草木枯萎却仍稠密,无声掩藏在夜色中。
到底不以游湖为目的,画舫行得很慢,李录走到她身边,含笑递上一物:“此乃录亲手所写聘书,还请常娘子收下。”
常岁宁看过去。
“依礼,聘书当由荣王府送至贵府长辈手中,祖宗之礼不可废也,但这封聘书是录单独给常娘子的。”青年眼中笑意清润:“因为在我眼中,常娘子与其他女子不同,这桩亲事当先征得常娘子点头。”
“时至今日,不知录之诚意,是否足以让常娘子收下此封聘书?”
片刻后,常岁宁抬手接过。
笑意溢出青年眉眼:“日后能与常娘子同行,是我之幸也。”
“志同道合,方可同行。”少女认真询问的声音在夜色的湖面上荡开,“敢问荣王府,所行何道?”
“自是令天下止戈,还大盛江山安宁。”
“是吗?”那少女又问:“那荣王府为何率先行同室操戈之举,暗害淮南王,使江南战事愈发失控?”
四下骤然死寂。
李录面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散去,他看着面前少女,眼神极快地闪了一下。
常岁宁见状,心中再无丝毫疑问。
果然,就是荣王府借祝寿之行,暗害了淮南王。
此一瞬,忽有长刀出鞘之音响起,是守在船舱口的樊偶拔出了刀,紧紧盯着那语出惊人的少女。
李录带来的其他两名近随也立时戒备以待。
常岁宁扫了一眼那指向自己的长刀,问李录:“世子邀我游船,所谈之事隐秘,故我连一名女使都不曾带,可世子却使人暗中备下刀刃,这便是世子的诚意吗?”
“常娘子误会了,是下人……”李录眯了眯眼睛,话还未说完,忽见一把匕首横在了自己脖颈间。
“还好,我也没有诚意,算礼尚往来了。”
说话间,常岁宁另只手已极快地控制住李录,绕至他身后,让他挡在自己身前做盾牌。
樊偶几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