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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番外(24)

作者:非10 阅读记录

但少女之言,尖锐而又平实,直白而又合理。

魏叔易心中一时说不上是怎样一种感受,羞恼远不至于,几分意外,几分赧然,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陌生的新奇之感,像是于山中突然有人推开了一扇门——

好一会儿,他才道:“常娘子所言极是,是魏某思虑不周,下次定然不会了。”

常岁宁:“定然不会有下次了。”

魏叔易一愣后,笑着附和:“是,是当如此。”

常岁宁往前走着,既已说透便就此揭过,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明日是否动身?”

“卫军中负伤者颇多,需歇整一两日。”见她未“揪着”此事,魏叔易于心底莫名松了口气,好像犯了错逃过一劫——可他便是幼时于父母面前犯错,却也不曾有过此等感受?

真是怪极,而又好笑。

魏叔易压下那莫名笑意,继续着眼前的话题:“……玄策军亦要在城外休整,届时或还可一同出发回京,路上也可有个照应。”

想了想,又笑着补道:“崔璟必然不乐意我跟着,但常大将军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你们之间有过节吗?”常岁宁随口问。

“倒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过节。”魏叔易与她闲谈道:“幼时也曾在一处玩过一段时日,只是他家教严苛,崔公又极看重这个长孙,是将他当作了崔氏未来家主栽培教养……我们这些区区寒门子弟,自是没机会与之深交的。”

“记得有一回,我们一群孩子与崔璟一同外出,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有不淘气的,已不记得是犯了什么错……只记得他父亲当着我们一群人的面,罚他在雪中跪了大半日。”魏叔易感慨道:“崔氏做事,讲求规矩体面,并不曾呵斥责怪我们,但此事后,便无人再敢去寻崔璟一同玩了。”

五六岁的孩童跪在雪中瑟瑟发抖,他的父亲面孔冷然地立在廊下,仆从守在一旁,雪中的孩子但凡腰弯了些都不行,须得始终跪得笔直。

崔府的墙极高,高得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再覆上厚厚积雪,更是隔绝了一切,当日那种叫人觉得窒息的沉闷压抑与冰冷,他至今都还记得。

而他只是旁观,且只见了那么一次而已,便记到今日——

“既家中规矩如此严苛,那他又为何会做了武将?”常岁宁问出了这个自听闻崔璟名号以来,便十分困惑的问题。

“这个啊……”魏叔易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

第18章 猫与巨鲲

片刻后,魏叔易道:“大抵是因为他这个人,天生反骨。”

说罢又觉不足够,摇头道:“不,这分明是反骨上硬生生地长了个人出来才对。”

常岁宁:“……”

能配得上如此形容,这到底得是多“反”?

魏叔易叹道:“放着显赫尊贵的崔氏家主不做,宁肯背离崔氏,受家中指骂,也要去沙场上搏命。旁人投军沙场拼杀,或生存所迫身不由己,或为战功名利,再大义些便是报效朝堂,可他根本不需要这些……这不是反骨还能是什么?”

未必吧?

常岁宁微抬头,看向夜幕那轮皓月。

她不知崔璟是个怎样的人,投身沙场武将之列是何缘故,但在有些人眼中,脚下踩着的这一方土地,无论其上生长着什么,都值得以性命相守。

唯踩在国土之上,仰头去望故乡的月,所见才是明月。

见她不语,魏叔易微转头看过去。

依旧束着少年马尾的少女微仰着脸,莹白面孔覆上淡淡月色,有种朦胧的光华。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那是一种由内至外的安静,安静到让人察觉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想法与情绪波动,安静到令人觉得只剩下了神秘,却又无处探究。

魏叔易微微眯了眯眸子,而后也看向那轮明月。

在这样一份无法言说的静谧中,他好像走了一条从前从未走过的路——

待目送着常岁宁回到了院中后,魏叔易便目含思索地将这句话自语般说了出来:“……好似从未走过这样一段路。”

“可郎君本就是头一次来此,自是从未走过这段路。”长吉实事求是。

“……”魏叔易只当没听到。

“郎君,您打算如何报答常娘子的救命恩情?”长吉跟上来,好奇地问。

今日在溪边,常娘子两次救下郎君,他是亲眼看到的——虽说回想起来仍觉不可思议,常娘子分明没有什么身手力气可言,但好像比旁人多了只眼,总能早一步看到暗处的危险。

“常娘子不愿认领这救命之恩。”魏叔易负手而行,语气散漫:“反教了我做人的道理。”

“这天下,还有人能教得了郎君您呢……”想到昔年被郎君气走的先生大儒们,长吉嘀咕了一句。

魏叔易笑了一声,语焉不详地叹道:“是啊。”

片刻后,方敛去神思,问:“东西可给赵赋送去了?”

“已奉郎君之命送了过去,今夜那赵赋必是不敢合眼了。”

在魏叔易的安排下,赵赋已早一日被暗中押送到了此地。

而送去赵赋面前的,则是那囚车上的替身被斩落的头颅。

至于替身哪里来的,倒也算是赵赋的老熟人了,正是周家村那位与他年纪相近的里正。

对着老熟人的头颅的赵赋此一夜是否敢闭眼未可知,见着了常阔的常岁宁,倒的的确确是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早,用罢早食,她便去了常阔处。

“郎君稍等等,崔大都督正与大将军于书房议事。”说话的是常阔身边的副将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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