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20)
问话的人躺在马车里睡着了,此时打着哈欠打起车帘。
跟在马车旁的一名士兵道:“有钦差途中遇刺,大都督出手相助,已经解决干净,常将军只管安心歇息养伤。”
“哦,这倒霉钦差是哪个?”常阔随口问:“死伤如何?”
无怪他废话多,实在是这一路太过无聊,崔家那小子不准他骑马,只让他在车内养伤,快将他给活活憋死了!
士兵正答时,另有一名士兵走了过来,行礼后通传道:“常将军,门下省魏侍郎请见,称有要事寻将军。”
“魏侍郎……郑国公世子?”常阔不解:“他寻我何事?”
说着,便也没有耽搁地下了马车。
玄策军轻易不可靠近冒犯,常岁宁于十步开外处站定,看着那道从马车里走下来的身影,一时只觉怔然。
她知道,她与大常,已有十五年未见了。
但此时真正瞧见,还是不由恍惚——大常怎老了这许多?
也对,大常本就比原本的“她”大上许多,长“她”一辈,一晃眼又是十多年过去,算一算,今年已有五十多岁了。
看着那道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竟连头发都白了不少,常岁宁握紧了十指,鼻尖酸涩难忍。
曾经在她眼中,大常力大无穷,勇猛强悍,无人可比,平日里从未见过他生过病,莫说风寒之流了,便是天花不慎误入了他身体里,恐怕都要狠狠挨上三记耳光,被扇得头晕目眩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落荒而逃,从此留下职业阴影——
可如今……
岁月不饶人,大常变成老常了。
魏叔易有些意外地看着身侧红了眼眶的少女。
这且是他头一回见到常娘子如此不勇猛的一面——
到底是家人啊。
只有见到了家人,才会委屈,才敢委屈。
只是常娘子的家人么——
“魏世子。”常阔走来,向魏叔易拱手。
“常将军——”魏叔易抬手回礼间,看向常岁宁。
常阔循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
魏叔易:“?”
常岁宁:“?”
常阔:“?”
怎么个意思?
他既敏锐又不敏锐地察觉到了魏叔易寻他的重点所在,遂又瞧了瞧常岁宁,拿‘有印象,但不多’的眼神问道:“这位小郎君是?”
“……”常岁宁麻了。
魏叔易:“……这不正是贵府常小娘子?”
常阔赫然瞪大了眼睛,又上前两步,认真辨认了一下,大惊道:“小……小岁宁?!”
常岁宁麻木点头。
“两年没见……又长高了!成大……大姑娘了!”常阔十分惊异,却还知压低了声音:“可……小岁宁你怎会在此处?作这般打扮?”
又怎么会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魏世子一道?
见他尚不知常岁宁此前走失之事,魏叔易道:“此事说来话长,既常将军也要入城,不如路上细说如何?”
常阔自是应下。
常岁宁与魏叔易此前各自坐着的马车在方才的那番打斗中已被损坏,此时几人便上了常阔的马车。
看着坐在面前的少女,常阔的疑问可太多了!
第15章 老常血赚
其实也不怪他一开始未能将人认出,方才视线昏暗,他实在未能看得十分清楚——但此刻常阔借着车内烛火细观,却觉这个原因并算不得首要。
主要还是这孩子变化实在太大了些。
南边的战事打了近两年之久,他便有两年未曾回家,对女孩子的印象便尚且停留在她十四岁那年。
若说五官,的确又长开了许多,颇有变化,但却又不仅于此,好像其它的什么也变得大不一样了。
是因为扮作少年模样?
常阔一时说不大上来,而无可避免的,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是放在了眼前这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局面上。
“敢问魏世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知晓自家小姑娘自幼不善言辞柔弱内向,常阔下意识地先问了魏叔易。
魏叔易看了常岁宁一眼,先将其被拐至合州之事言明了。
“什么?!”常阔大惊:“竟有此等事!”
他既惊且怒:“如此大事,岁安那臭小子怎也不曾传信告知于我!这混账东西,究竟是怎么做人阿兄的!”
说话间,右手重重地拍在车内放置的小几之上,只听“嘭”地一声响,那弱小无助的小几在其掌下就此裂开。
“……”马车随之的摇晃了一下,魏叔易下意识地扶着车壁。
常岁宁看着那裂开的小几,却尤为顺眼。
裂得很好。
虽说是变成老常了,但好歹是个老当益壮的老常。
见少女望着小几裂痕不说话,常阔的心都要碎了,双手抬起想要去扶女孩子的肩,却又不敢用力触碰,似挨到似没挨到,竭力克制着声音,只恐会吓到她:“这……怎会遇到拐子呢?!”
“他们可有伤到你?”
见少女不哭也不言语,常阔手足无措:“可是吓坏了?!岁宁……你可别吓阿爹啊!”
常岁宁心口一梗:“阿——爹?”
阿鲤竟还真喊上阿爹了?
那她以后……?
听得这声无比艰涩的“阿爹”,常阔的眼睛都红了,点着头轻拍了拍少女的肩,看向魏叔易:“魏世子,我家岁宁这孩子自幼身子弱,胆子小,这来龙去脉,还是劳烦魏世子来说吧……”
魏叔易眉心微动。
身子弱,胆子小……
常将军虽为武将,倒是分外谦虚。
他看了看常岁宁,未有细说她那些勇猛事迹,只大致道:“……魏某也是受喻公密信所托,才知常娘子流落合州附近,只是倒也未曾帮得上什么忙,说到底还是常娘子吉人自有天相,才能化险为夷。”